“爹,瞧着快到下板的时辰啦。”
所谓的下板,是指店铺把门板卸下收好,这是住在店铺里的学徒们,吃完早饭要做的第一件事。老王头一听,忙对杨丈人举了举碗算是道别,爬起身子,回屋抓了烟锅,又嘱咐了家人几句,一摇一摆往码头走去,一边走,一边空咂巴着烟嘴儿,寻思着自己的心事。
济州府虽繁华,但却也不算太大,他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码头便已然在望了,卖豆腐脑的老彭正在街角给客人装豆腐脑呢卖小吃的小贩,那一定是运河码头附近最多的,这里的客栈多,客商多,生意自然也好。那客人一边看老彭用飞薄的马口铁片盛豆腐脑,一边说道,“今年的光景倒是比去年好多了,前几年过来,都不愿下船岸上全是小乞儿,大冷的天只穿着单衫,那腿脚肿得和萝卜似的,围着码头要吃的,怪可怜见的”
“托贵人们的福去年今年,咱济州府的乞丐都少得多了,小老儿一人也敢挑着担子往码头边来了那还是这两年收成好哇,又没了个瘟疫,日子可不就眼见着好过起来了”
老王头听着,不由一笑,暗道这老彭是真的谨慎,嘴里一句反贼也不带出来,其实谁不知道呀,收成好,不是因为买活军的土豆没瘟疫,不是因为买活军的牛痘这乞丐少了,难道是都回去种田了不成这山阳的地,姓未的占了几成,姓孔的占了几成,哪还有黎民百姓安居乐业的地儿啊人没了,那不是死了就是去南面讨生活了听说买活军那个鸡笼岛上,山阳乡音可为数不少那
就是老彭自己,不也把儿子遣到南面闯荡去了不过这倒也是,他一个卖豆腐脑的小贩,就挣几个辛苦钱,一家人半夜三更的起来磨豆子煮豆腐这是熬人的钱老王头是知道的,他们一家几口子挤在城北的小院子里,本就是弹丸之地,还要有大锅灶,要有磨,还要养驴,子女从小只能睡通铺,这不出去闯一闯,哪有余地娶妻
“老彭,一会来我店前,给我来上一碗。”想到这里,老王头便对老彭点头一笑。
“哎,王老爷,您早,一会儿准来”
“客气啥,老爷都喊上了,咱是哪牌名上的人”
“您谦逊,您谦逊”
一早事多,两人扬着声说话,老王头这会儿已经拐到河边去了,这会儿码头上船驿也正热闹,有龟公来背花娘的,有客人出来端早饭的,也能见到梳着买式短发,穿着短袖长裤的雄健女娘,从明显是买活军占据的船只中走出来,叉腰环视着运河晨景,别有一番气势在身上。
那些龟公对买活军女娘都畏惧非常,一见到他们,立刻加快脚步,还有人更机灵些,立刻将花娘放下地来,示意其跟随自己行走这是要摆明,这些花娘都不是折骨缠,之所以被人背负,不过是要摆架子,讲派头,并不是自己不能行走。
“糁汤夹饼嘞好客官,来咱们济州府怎不吃糁汤来”
“新鲜的馓子,一咬满口酥”
“微山湖的好鱼丸来”
“新出炉的大烧饼”
早点小贩们,或是站在当地,守着大挎篮叫卖,或是推着小车到处行走喊叫,把码头这里装点得热热闹闹,不时还能听见码头前这一溜泊船上有人招呼,“糁汤来一份吧再来个夹饼”
“鱼丸汤粉来一碗土豆粉多少钱,米粉多少钱”
在运河这里当值,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馋虫往往受到勾引,老王咂巴了一下嘴巴,往下咽了咽口水这些运河边的小吃,多数都比豆腐脑要贵些,小老百姓勤俭持家,他轻易是不会去吃这些的。
也不知道买活军那里,早饭是不是能吃着糁汤泡烧饼不不,买活军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