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方才续道,“还有你,也是如此,如何就应下来了就凭他一张嘴的事情,你若咬死了不认,岂不是安然无恙被公人提去一审,不分青红皂白就应了下来,这样的胆魄,怎么能成事”
虽然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样的顺口溜还没有面世,但其中的道理是大家都懂得的,任二郎见堂屋帘子后,一双矫正鞋一闪,知道妻子已经站到帘子后,忙磕了几个头,先满口认了错,口称日后要请贤妻多教诲,自己一定听话云云,又小心翼翼地为宋三分辩道,“他倒也不是有意攀咬,只图自己脱罪,多数是受不得更士的百般手段,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已无有保留余地的能力了。”
韩老官人是个老成人,听女婿这一说,便动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帘子一眼,隐有责怪之色,任二郎忙道,“岳丈放心,他们倒不曾刑讯逼供”
若是任二郎在狱中受了折磨拷打,现下还要跪着请罪,这自然不合适,倘因此落了病根,两家便要成仇了。韩老官人听说,方才缓了神色,又忙问买活军讯问的手段,任二郎道,“小婿也说不出其中的道理,入内之后,先被晾了大概两个多时辰,这期间耳朵里被塞了棉花,四周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十分安静,眼前也是一片黑暗,手被绑缚着,虽然眼前罩了袋子,虽想歇息一会儿,但不久便感到袋子外有两盏雪亮的灯照着,便是闭上眼也觉得炫目,只能竭力低头,如此也歇息不得。”
“过不了多久,心里便难受起来,只觉得耳朵里逐渐听得到心跳之声,又有血流的声音,震耳欲聋,几乎要将人逼疯,眼前也是幻觉丛生,此时只为了脱离这样的折磨,什么话都愿意说,因此,头套还没摘呢,只是耳朵里的棉花、嘴里的麻核刚被取下,便完全是有问必答,一切如实道来,再休说砌词狡辩,那时候他们问什么,便浑浑噩噩地跟着答什么,连把话说得囫囵通顺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样的审讯方式,众人也是闻所未闻,原在下首陪坐的大舅子也不由道,“这必定是六姐的神仙手段了叫人想说谎都难,那宋三只怕更是尝遍了这般的滋味,完全如数交代,连那点子丑事都不敢隐瞒,只怕也是因此了。”
韩官人道,“这宋三虽然是罪有应得,但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过神乎其神了,这是姑爷的确有这样的事,倘确实没有,那又该如何呢岂不又是屈打成招了吗”
任二郎又忙解释倒并非如此,当时他招供之后,还被反复多次询问了当天说话的时间,彼此的衣着,在场的人员等等,这一切都是要和其余人的口供对上的,倘若合不上的地方有许多,审讯便不能结束。因此所谓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做法,在这里并不适用,若是一味否认到底,和其余人的口供差异太大,毫无疑问那就是抗拒审讯,自然要从重处理,现在出不出得来,还不好说呢
这一番解释下来,韩老官人也是火气尽去,叫他起身坐下说话,因叹道,“此后,你可知道厉害了有些事,发作不在当时,不在眼下,在若干时日之后你听那宋三卖弄自家权柄,也是眼热,便随意请托了几句,自以为无伤大雅殊不知其中的厉害百姓写来的检举信,那是国家公文,岂能有意损毁的以买活军律法的严厉,他怕是没个好结果当日你们聚会时,只顾着羡慕他,却如何没想到这一层去买活军都入城四年了,还当自己活在敏朝呢”
见任二郎面上变色,羞惭低头,韩老官人方才气平了些,呷了一口茶,摆手道,“罢、罢、罢这也算是你的运道,你这性子,不能明晰变化,对局势茫然无知,秉性中尚还有一股轻浮之气,不晓得入了官场,便要谨慎小心,万般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