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骑了马,且神态高傲,虽然未穿巡抚官服,但那几个一样伸着头看热闹的官兵,还是为他去通报了,过了一会,城防军王千户一溜烟跑了过来,惊道,“怎么惊动了老大人”
周巡抚几乎要摔王千户一耳光,胸口又是一阵起伏,强行忍耐住了,没好气道,“我能不来吗多大的事是谁让你来的”
王千户道,“知府大人令我来此维系治安,勿要启衅小的们来得还算是时候,百姓们群情激愤,将青头贼的院子团团围住,费了好一番工夫,这才把他们驱逐了,现正在安顿呢。”
真是睁眼说瞎话周巡抚想到一向好风月、好诗书的陈知府,心底不由好一阵腻味,暗自发了一番狠,方才道,“那他们又在念什么”
一边说,一边踢踢马腹,让王千户牵马往青头贼的院子里走去。王千户道,“哦,这个是在念记仇本。”
“啊”周巡抚第一时间居然还没听懂,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一时啼笑皆非简直是胡来“那些都是他们记下的仇人”
“嗐”王千户也有些一言难尽,“您在马上看得高,一会就瞧见了。”
果然,说话间,两人已经转过弯角,王千户一眼便瞧见一个精干男子,穿着板甲,站在水泥房顶上,手里拿了一个银白色的喇叭,那雄浑声音正是从喇叭中传出,另一手则是法器传音法螺,这东西他之前已有听说,还是第一次得见,他拿着喇叭说完了,还要把这法螺凑到喇叭前头,让那法螺里传来的声音通过喇叭扩散出来。
“知道了,记下了。书苑张家张文裴、平江里康家二少”
“刚才已经放话了,今日有本事就闯进去一进去他们就放火铳。”王千户低声说,周巡抚心又猛地跳了一下。“当然了,敌众我寡,也杀不了几千上万人,自然到最后也还是要被抓的但他们已经把各家女娘的来历都调查清楚了,早传给了云县那里。”
“说是今日来闹事的,必定是这些人在背后怂恿,只要买活军的人破了一点皮,这些人最好就别在姑苏城里呆,将来买活军入城那日,阖家不饶”
“这不是现在正示范着如何千里传音,现场写记仇本么”
“啊,这”
听说还没有放火铳,周巡抚的心便慢慢地缓和了下来,固然也被买活军闹得哭笑不得,但心中到底还是喜悦的打蛇打七寸,这倒是比拿稻种钳制人更好得多这些白拉个个有家有业,那里舍得就走
“那些人呢”
“原还在远处看热闹,开始念记仇本后个个狂奔走了,自然是回自家去报信。”王千户声音很低,“小人已让人开了水门,让买活军的货船进来了。”
且不论王千户擅自来此是受了谁的嘱托,买活军这记仇本一出,他们的筹划事实上已经完全破灭这些白拉闹事,就是仗着一个法不责众,一个乱中滋事,事后苦主来寻,真相基本没办法查清。谁知道买活军釜底抽薪,名单早已查个一清二楚这帮人欺软怕硬,一听说有秋后算账的可能,哪还敢和买活军作对
不论西林党如何指望,今日是闹不起来了,周巡抚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既是放松却也有一丝感伤,一丝幽怨,好似双方下棋时,忽然有一边开始不断地往棋盘上拍新棋子,什么红子、绿子,信手拈来,俱有大用,而自己这里只有手捏黑子,游目四顾心生茫然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这无用的情绪压下,端肃姿态,拱手高声道,“说话管用的人已来了,不知可否进屋一叙呢”
屋顶上那矮个汉子,这才把传音法螺拿开,低声说了几句话,拿眼将周巡抚上下打量了片刻,笑道,“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