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巡抚衙门中, 一名面容清矍的老者正吹着胡子大骂道,“真乃江南白拉,天下第一, 这帮恶徒彼此互相袒护张目,乃至于此惹来的麻烦却还要老夫去为他们收拾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大人息怒”
前来报信的亲随还在地下垂手站着, 一旁的几个幕僚都是面色端凝,也没了以往稳坐钓鱼台的风度,而是急于安抚巡抚大人的情绪名曰为百姓苍生着想, 实际上来说, 苏松这一带, 乃是税赋重地, 本就是阉党虎视眈眈的位置, 周大人几年前走了九千岁的路子,在这个位置上狠狠地捞了几年,如今九千岁下野, 田任丘成了阉党的头面人物,这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周大人虽然也赶快给田任丘送礼攀亲戚, 但谁知道田任丘夹袋里有没有什么人, 要往这个位置上塞
眼看三年任期将满,这个节骨眼上, 姑苏城是万万不能闹出幺蛾子的,因此周大人虽然极为恼火,但还是不得不抓紧时间仔细斟酌今日的表态,恨恨道, “那个谢六姐, 也是不消停, 和议才立,这就又开始玩弄手段,煽风点火,这所谓召集令,岂非是让民间妇女纷纷逃走,搅得鸡犬不宁,更方便她们插进手来了”
“正是如此,大人,今番青贼气焰嚣张,只怕是有备而来啊”
那亲随忙着也磕头插话道,“小的亲眼所见,青贼预备了无数仙器,能够发出红点,在人身上随处照耀,若是有那等声音极大而言语嚣张的,便在他们眼睛上打圈,只照了一会,那人便是双眼通红刺痛,当即发了失心疯,回身踉跄逃走,又翻到护城河里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救上来呢”
这几年冬日天冷,跌入河中,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周巡抚也是吓了一跳,跺脚道,“这若是真死了,只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双眉紧蹙,和几个幕僚对视了几眼,幕僚也是先后了然过来买活军嚣张,而姑苏城里女子尤其的多,此事极为棘手,若是坏了和议,按照朝廷如今的柔媚态度,大有可能处置周巡抚作为对买活军的交代。而若是曲意逢迎,处置了那帮乡绅和地痞勾结的白拉党,又将大失乡望,会有另一批人辱骂其为懦弱,宦声算是完了。
周巡抚原本想的是再留一任,如今见前景不妙,只怕已经是起了请辞还乡,又或者挪动个地方,谋求进两京去,做个金陵礼部尚书之类的虚职养老。因此,如今想的便不是怎么建立起一个长期的规矩来,而是怎么把此事暂且按住,不要在这几个月内酿出更大的冲突。
“这帮白拉,也的确实在是可恶了”
张师爷眼珠子一转,立刻便道,“是该下狠手收拾一番,清一清城内的风气和议才立,彼此正是一团和气的时候,买活军不过是那么几艘船,一天能夹带多少女子实在是小题大做大人何如招来王千户申饬一番,让百姓们各自退去,把买活军的两处码头都把守好了,且不要让闹事春耕为重种子已经运来一批,田师傅也在路上,这可是朝廷心心念念的大事怠慢不得”
周巡抚找到春耕这个理由,脸色也是稍霁,不住点头道,“正是如此,孩儿无知,哪里能懂得大人为他们殚精竭虑的苦心放话出去,严查此事煽动闹事者,今年的高产稻种一颗也别想要”
这大杀招一出,几个幕僚都以为得计他们所说的白拉,也有叫做恶少、打行的,以地方豪族、架势人家为首领,下头依附了三教九流的行业人,譬如行院、行镖、牙行、旅舍等等,其中的首领之后都有攀附恶少的,还有那些家中穷得叮当响,只有一把子力气的江湖打手,众人勾结起来,统称为恶少,这帮恶少肆意欺压百姓,已经到了无恶不作的程度,彼此互相依仗,有事互为援手,甚至还有向军队中渗透的,如城内的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