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并山园虽好, 但姑苏城内富贵风流的名园又何止一处王老爷平日多在并山园待客,偶然也会去老友在香雪海的别业小住, 他这一走,阵仗是大的, 先一个,近年来得宠的美婢、姨娘都要跟着过去伺候,二个就是平时惯常使唤的听差、家人,以及陪侍身边的儿子们, 这些人又都要下人伺候, 因此老爷一走, 家里便顿时觉得人丁比之前要冷落得多了。就连园子里上夜的家丁都比从前要少。
报喜等丫鬟从前是等着厨房送饭来,这几日借口人口少了,顾此失彼,小厨房送来饭都凉了,几个姑娘吃了落胃疼,便自己殷勤去取,借此将园子里的几处地理都摸得熟透了,又因为一日取两次饭,消息也比教养嬷嬷要灵通些,便好心来提醒她。
这教养嬷嬷,说来是王老爷第一任太太带来的陪房,辈分是高的,只年岁的确长了,骨头疏松,雨天便觉得膝盖疼,她每日在绣楼,这里人迹罕至,也没得甚么闲天聊,人老了,也没得力气四处去走动,因此和楼上的小姐一般,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听了报喜的话,倒也念她的情,道,“是了,你是个好的,平日里最怜老扶弱,我这老胳膊腿,大冷天的,走在石子路上一步一滑,便是有个玻璃灯笼也不敢用的,跌碎了可怎么是好”
报喜一听,便知道她是看上了太太送到绣楼来的几个玻璃灯笼,因抿嘴笑道,“您老这说的哪里话来,如今也不比从前了,听说南边的玻璃可便宜一个灯笼,值当什么”她虽然经常看报纸,但和小姐一样,对外绝不表现出自己对买活军有丝毫的了解,只是以南边称呼,因为这很可能被某个不知名的长辈认为不合适,从此便再看不到报纸了。
当下便上楼去,和王琼华低低商议了一番,取了一个玻璃灯笼来给嬷嬷用,那嬷嬷有了这灯笼,倒可以自己点灯回去,如此过了两日,她倒也觉得便宜,偏巧这一日,报喜拿了晚饭回来,把灯笼搁在廊下,蜡烛也点好了,那嬷嬷回身锁好了门,回身拿了灯笼要走时,杆子不知如何竟滑脱了,好大一个灯笼砸在地上,当即便裂成了两半,倒唬了她一跳,接连道,“造孽,造孽,老婆子失手,这可怎生是好”
虽说一个玻璃灯笼,如今算是便宜了,但好歹也要个三四两银子,足足是嬷嬷两个月的月例银子,这叫她老人家怎么舍得只好又开了门,下来和报喜撕扯,报喜和另两个丫头下来看了,嬷嬷道,“定是你去取饭时,将挑杆摆弄得滑脱了这灯笼我是不赔的”
那两个丫头因报喜的主意,如今每日要跑几次厨房取饭,虽然开始也觉得新鲜,能看看园内的景色,但时间久了,不免暗中也埋怨报喜多事,因此如今都站干岸,止看报喜笑话。报喜为难了一回,却到底还是勉强应下,道,“此事便由我来为嬷嬷周全。姑娘若问起,便说是我失手。”
嬷嬷本恐她要分辩,话才说得严厉,没想到报喜和个面团似的好拿捏,倒有些过意不去了。要说由她来赔,却实在舍不得,嘟囔了一会,正是不好收科时,报喜又道,“只这般,嬷嬷摸黑回家,该如何是好其实便是园子里点了灯,路也黑黑的,怕是纸灯笼不怎么管用呢。”
这是实在的话,此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天黑后出行的,就算有纸灯笼,那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