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肯定是初级班的课程了, 应该是只能在县里上。”
“那是肯定的了听说以后扫盲班里的规矩课,也要统一到政治里去, 要改名叫做政治与法令, 初级班的政治课, 就叫什么政治与社会中级班的课叫政治与,政治与”
“叫政治与哲学。”周小娘子抬起头说, 手里动作不停,还在不断往纺纱机里续棉絮。
“对对对, 政治与哲学”说话的史娘子点了点头, “瞧我这脑袋,实在是爱忘事,还是小周好, 年轻, 脑子灵活,这记性多好我看啊, 下回咱们买活军再往外扩,咱们纺织厂去开新厂的时候, 你就是车间主任啦”
“嫂子, 你就比我大了两岁。”周小娘子掌不住也笑了, “这八字没一撇的活话儿, 你就逗我吧,真要有这好事儿,那还不得先赶着你啊瞧你这活计,手里又快又干净,我可比不了。”
“我可不行,我呀就会干些傻活儿,你考试成绩好,该你上,”史娘子笑道,“我是说真的,我这个脑子真不好使,四则运算我都且做不好呢”
“这东西也是讲诀窍的,下回啊,你还是再去听听扫盲班,这得看老师,有的老师教得好,给你点透了,就能明白。”隔邻机器上的蒋七姑也加入谈话,在格格棱棱的机器声中大声说,“咱们就在县城里住,其实已经挺好的了,你打听着,哪个老师算学教的好,在外头都是有名气的,那私下也都有开班若是男老师收女学生,女老师教男学生,那都是在院子里开班的,光明正大,讲得可好了,还能给你点拨一下。我老家村子里,好几家父母要凑钱把孩子接来这里上课”
“这倒是挺好,改明儿我哩还真去上个班,也把算学往前提一提这都一年了,我还在上第一册第三第四单元,丢人煞哩”
几人正说得起劲,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咳嗽声,便都会意地安静下去,把口罩拉上鼻子,专注地操作机器,过了一会,脚步橐橐,几个人背着手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青衣女子,穿着对襟棉袄,外头的罩衫也是藏青色的,格外显得严肃,头发短短地攥在脑后,面容清瘦,望之令人生畏,走到史娘子身边才露出笑容,变得和蔼可亲起来。“辛苦你几个了,大夜班可不容易上,太费眼了,食堂在煮早饭了,有千层糕,下了夜先去吃点再回家”
“都是厂子里的事,哪里敢说辛苦。”
“也不是日日如此厂长倒是真辛苦,日日陪着上夜,快回去歇着吧”
再是愚笨的女娘,几个月的工坐下来,几句客气话都还是会说的,更何况周小娘子她们几个,其实已经不是一线工人了,因为识文断字,考试成绩好,平时都是做些文书工作,算是小中层,只是纺织厂这里的规矩明明白白,要被选拔上去做管带,第一必须文化课好,第二专业也要好,手头活计都是拔尖的。
如此,等到厂子里忙得要开大夜班的时候,管带文书便要轮流值班上夜,这叫不脱离一线生产,如果有谁做了会计、出纳,便忘了本,回到线上手里的活计不利索,或者竟找理由推脱,不肯上大夜,那是要吃信件的会有人写信给县里,举报这样的违规行为。
买活周报上,就刊登过关于类似事情的报道,虽然不是纺织厂,但烧砖厂的规矩也差不多,也是有厂里的工人,仗着是厂长的亲戚,干活拈轻怕重,很快被提拔做了吏目,之后遇忙也不肯到一线帮忙了,被人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