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偷偷地又看了谢六姐一眼, 谢六姐冲他笑了笑,他便连忙收回眼神,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前方的桌面, 思绪不自觉反而又漫游了起来好壮啊难怪买活军这里的女娘都壮实, 楚王好细腰, 宫中多饿死。军主都这么壮,百姓们自然也就跟着看齐了。
虽然是刚刚在谈判桌前才第一次见到谢六姐, 但或许是因为见多了同学中的短发女郎,信王觉得谢六姐有点眼熟她穿着对襟薄袄, 里头是毛衣, 明显还穿了秋衣裤,剪了及肩短发,在脑后绑成马尾巴,脑门光溜溜的,这叫大光明。
云县这里满街都走的都是这样的女郎,她们有一种特有的步态,仿佛目中无人似的,和人说话都看着对方, 不像是在敏朝,为了表示谦逊,哪怕是男丁之间,彼此对话也多是看着对方的嘴唇,不太会去刻意地凝视对方, 买活军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们喜欢看着彼此说话, 这种礼仪在刚来不久的敏朝人来说, 是很难适应的, 往往感觉自己被挑衅了。
信王所接触到的女娘中,把这一套完全学会的也并不是太多,譬如叶昭齐,她什么地方都学得很像了,但说话时也只是含笑地看一眼对面,便沉下眼光,仿佛是沉思似的,望着对方的下半张脸。这是她们这些来买活军处放脚的女娘,所发展出的一种特有的新礼仪,信王对此相当的喜欢,他觉得大胆中又透了文雅和克制,反而是谢六姐这般的视线,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怎么说呢便是神威凌迫,令人生出了一点畏惧吧。
田任丘那家伙,居然还想提起自己和谢六姐的婚约希望谢六姐不要误会他的视线好可怕如果买活军提亲的话,皇兄很可能会答应下来,便是他自己,也觉得为了社稷应该答应,但是怎么想都觉得好可怕
信王对于自己的长相,一直以来不太有美丑的意识,他深居宫中,平时所见的多是阉人宫女,他不可能去和这些人比较长相怎么说呢,信王自己的肩膀一直是很挺拔的,而阉人们早习惯了谦恭地弯着身子,这辈子信王能仔细查看的脸,其实数量并没有多到足够让他建筑起对美丑的认识。实际上,他是直到买活军这里,才看到了大量的人类面孔,在此之前,哪怕是在行路中,使团的诸位大人见到他也都是恭敬地垂首答话,以至于信王和他们同行了一个多月,还对他们的长相感到陌生。
在买活军这里上了一个多月两个月的学之后,信王逐渐地意识到自己的长相充其量只能算是中上,他当然也因此感到过一丝失落,不过此刻,这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忍着扭动身子的渴望,在心底不断地默念着,别看上我别看上我我比你小很多
还好,谢六姐的眼神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就收了回去,她似乎这样好奇地将所有人都看过一遍,才开口说,“黄大人,你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来介绍一下吧。”
由于彼此的身份尚未明确,而且朝廷的态度是较为柔媚的,买活军和使团的第一次正式会晤,在事前的礼节商议上并没有起太大的摩擦。使团试着提了一下,让谢六姐对代表皇帝的信王行礼,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不过谢六姐也没有要求信王向她行礼,买活军这里提出的方案是,在一间两开门的屋子里,各自分别进场,买活军可以先进去,使团后进。
后出场的总是大人物,这番安排算是很给敏朝面子了,他们也就没有再挑剔什么,至于屋内的布置,当然是一切平均,连座位都是如此,一张椭圆长桌,明显是特意打造出来的,谢六姐和信王分别坐在长桌两端这也导致了他们的视线总能不经意遇上,虽然让人很不自在,但没办法,礼仪需要。
至于彼此介绍环节,这也是早商量好了的,不过谢六姐的话的确调节了气氛,黄谨从长桌尾端起身,开始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