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前头几番话,郡王父子已是惶惶不可终日,一听这细节,又哪还有守城的决心只求要离开谢六姐越远越好,由于吴兴县和延平府实在太近,也不敢多加逗留,仓促收拾了几日金银细软,这便夜以继日,逃来了榕城。
胡大人仔细看过了那几篇邸报,不由也是扶额无语,半晌方道,“恕下官冒昧,延平府和吴兴县彼此几乎接壤,这报纸刊发之后,在买活军窃据的州县之外也极为畅销,按说延平府内不该没有真报纸私下发售”
说到此处,便有些尴尬了,因为延平府这里去岁便开始针对吴兴县建筑防御工事,不但挖断了驿道,而且不许治下子民擅自前往吴兴县一带。由于这里是藩王的封地,对治下百姓的管制相当严厉,是以除了寥寥数户人家之外,延平府的百姓和吴兴县的往来实在是相当少的。
虽然如此,但延平府却从来没有少了买活军的货物贩卖,这便可以见到延平郡王之所以要隔绝内外,无非是为了包揽贸易,从中取利而已。是以虽然双方的贸易频繁,联系紧密,但渠道却被一家把持,那么只要这一家从中弄虚作假,郡王父子也就被蒙在鼓里,上当受骗了。
郡王父子至此已很难把自己完全洗脱,叙述漏洞百出,个中龌龊胡大人心知肚明延平郡王若是被宗人府盘问,只怕也很难脱身。甚至他暗中怀疑这一切都是郡王父子心知肚明的安排,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从延平脱身而已,这个借口固然找得有失朝廷体统,但和失了性命相比,显然父子俩也并不在乎。
不过他一个榕城府尹,不过是站干岸的,此事如何于他来说实在无关痛痒,因此也不揭穿,在心中寻思片刻,便找到了最适当的说法。只含笑道,“如此,殿下,我说句诛心的话只怕是身边出了佞臣,摆布人心,反而将延平府当做了投名状、进身阶,将殿下骗出延平府,是为了调虎离山,也是还有一丝天良尚存,使殿下得以脱出买活军的凶手铁蹄呢。”
延平郡王父子虽然愚钝,但并没有傻到极点,此时哪还不明白这是延平府久处于买活军环伺之中,有人生了异心,刻意炮制骗局,将王府的精锐家丁与郡王父子骗走,让延平府城防空虚,他这里转头就去献城
“夏禄”
在他身边,大太监安福也是同时咬牙切齿地喊出了一个人名,只气得双目血红,“定是此獠他原来私下里已打定主意要投了谢女了”
一边说,一边不由打从喉咙里发出长长的惨嚎声,“殿下,殿下咱们上当中计了呀殿下多少年来祖宗积攒的家业多少年来的家业啊”
只看他撕心裂肺的模样,便知道他也有丰厚私蓄落在了延平府,此时已化为乌有当然,这也要他说得是真的才好。胡大人尽管打定主意不去追究真假,心中仍是不禁冷笑,面上却自然露出了关怀忧急之色,几句劝慰下来,倒惹得延平郡王父子也跟着大放悲声,这驿站中凄惨落魄仓皇之意,简直令人动容。
胡大人一边跟着哭丧,心中一边思忖道,“买活军眼下还未有吃下福建道的实力,按他们的习惯,此次拿下延平府之后,最多再拿个长溪县,便要再将养一段时间了。哭有什么用呢自然是要在买活军吞并榕城以前,再立了几功,才能周旋如意,设法调离。”
“想要立功,该当如何自然是要和买活军贸易了,没得武林府远在天边,那王大珰还能吃得满嘴流油,而郑大珰空占着马尾港,一丝作为也无。”
“那锦衣卫黄氏能扶起王大珰,我胡某人难道扶不起郑大珰么”
“此次几番探听郑大珰的口风,他也是大有此意,只是不知该如何结交。眼下可不就是个现成的人情不论延平府这对手里还剩多少,这夏禄定然是早已被买活军买通了,一切少不了买活军的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