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李小青已想到了刘家村,如果不是刘十七之死,刘家村今年的赋税一户便要多上五十斤稻谷,这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及时阻止刘十七胡言乱语、诽谤买活军。这似乎是对的,在外头人们也不敢随意骂皇帝,骂九千岁,诽谤君主,这自然是杀头的大罪,买活军的处置似乎已经可以说是很宽仁了。
但李小青本能又觉得这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对,她觉得她觉得人似乎也不能因为几句话就付出五十斤稻谷的代价,官府这种惩戒的姿态是令人反感的。
但却又非常的有效。
她不由又想到了下午那极其顺利的确田过程,以及当时她心中的爽快,李小青忽而有些汗颜,但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在惭愧什么。这些深奥的道理把她的脑海搅和得一团糟,却又让她燃起了求知的渴望,别说六姐那浩瀚的见识,便连金主任刚才随口拽的几句文,她都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
屋内沉默了一会,两个女吏目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金逢春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总结般地说,“以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六姐绕来绕去就是一句话,那就是要当官,你得学会冷酷。不但对自己狠,对别人还要更狠,你得做到不把一些人的损失当回事就当他们倒霉这才能让更多人的生活好过起来。”
这是绝对没有任何一家学说会支持的论点,但李小青却不禁觉得非常有道理,她李小青的日子,便是在那些地主们倒霉了之后逐渐好过起来的。她嗯了一声,金主任合上笔记本,吹灭了蜡烛,“睡吧,明天还去泉村呢。”
“好但主任,你还没说你为何写不了工作日志呢。”
如果不是因为刘小玉的死,是因为什么呢总不会是因为场面太混乱不好形容吧,金主任的笔头功夫还是很好的。
李小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寻根究底,但刚才的交流仿佛也拉近了她和金主任的距离,她们现在不但是上下级,也是两个刚刚碰触到权力的女性李小青更加边缘,金逢春稍微核心一点,尽管是这权力并不算太大,但她们也在学习着该如何驾驭这种陌生的东西。
“我在想”
金主任居然也坦诚的回答了她,这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也很迷惑,她的话里充满了浓浓的不肯定。“我在想如果统治者足够冷酷,那么,为何我们不用恐惧来维系统治呢”
原来她也被今天的遭遇触动了,只是她的疑问依然比李小青的更具体,“这难道不是更有效率吗内耗也更小,你瞧,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用恐惧来统治的话,刘小玉就不会死了,黄富那样的人,我很明白,他的胆子其实不大。吓唬他的花费比教他识字,和他讲道理更少”
“我不明白我想把它写在我的工作日记里,我想写几封信,恩威并施,为何不能以威为主呢世上畏威而不怀德的小人好多好多”
她的声音逐渐弱了,金主任在稻草铺的床上睡着了,这条件虽然艰苦,但远不是她睡过最差的一张床。这一夜她在梦中似乎也在不断的交谈和辩论,她有许许多多的疑惑,在生活中很难找到合适的人交流。统治,这是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太过迷人而又陌生的话题。金逢春一直都有强烈的意愿想要获取权力,但她也是在接触到了之后才逐渐意识到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封工作日记到底还是写了出来,金逢春同时也写了几封信,给于小月、王太太这些在自己的领域也做得不错,接触到了一定权力的女娘,她更冒昧地给陆大红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