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努力的设法习惯,并以天然的乐观开导着自己“种地有什么好若能进城吃皇粮那才叫好呢”
“实在不行就出去闯一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么”
“咱们老徐家世代都在县里,也着实是该让有些后生出去闯一闯了”
一般的农户大约便只能想到这里了,富农们从中看到的却是传统晋升道路的关闭,他们再也不可能晋升为地主了,在村中的势力也完全无法通过买田、聚居而扩大,给你的地是多少,便永远都是多少,后代们成丁后要被分配到远处去做活,事实上便等于是分了家,再也没有能靠着地租完全脱产念书,靠科举提升门第的后代了。他们才刚摆脱了对战乱的恐惧,又要迎来对未来的忧虑,唯一的对策只是尽量把孩子往城里送,积攒的家底在城里置办房产,否则简直再没有花钱的去处了,至少城里的机会总是比乡下多
因为想把孩子送进城,所以富农们对来分田地的新户,虽然心中或许本能地排斥,但面上却多数还做得热情,此刻吴兴县深处的泉村田头,便有人站着喊道,“张兄弟,你们家种了牛痘没有快,没种就去登记,否则下回要种就只能去县里了”
“哎哎,来了”五月初正是插秧时分,几个披着蓑衣的汉子正在田中缓缓移动,听说了这话,连忙操着还不熟悉的官话跑到田头,先作揖谢了,徐老兄,麻烦你照应了,这才掬水冲了脚,穿上草鞋急匆匆往村头去。
“张大乙,家中六人。”
村头站着的正是买活军的吏目,戴着草帽,面膛被晒得很黑,站在社树底下,身旁栓了一头驴,他身旁是扫盲班的学生们,十几个零零落落地坐在那里,年纪有大有小,都好奇而又敬畏地看着买活军的军爷,军爷们是常来村里的,而且面目不一,有时是凶神恶煞地来抓人,哪个村子没有被抓去了的农户从此便再不见回返了还有些是来给他们种痘的,有些是带了赤脚医生或者货郎来宣布新习惯的,前阵子甚至还带了书来,在村里开了个拼音租书铺,只要是会拼音的人都能看得懂其中租的书。
今日的军爷是来登记牛痘人口,进行第二波接种的,张大乙过来签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他照本宣科地说了些话,“你自家要知道,种了牛痘也要发烧的,而且或许会高烧,虽然不至于烧死人目前都还没有烧死人的,但倘若烧傻了也不好埋怨什么,若是不情愿可不种的,可明白”
“明白的明白的。”
“你家有人出过天花没有有人得肺痨没有其余重病有没有”
一一都问答过了,吏目这才给他登上了名字,也并不急着叫他走,而是一边核对着另一本册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最近地种得可还好插秧机用了没有什么感觉”
买活军实在是太喜欢出机器了他们什么都用机器,脱粒要用脱粒机,而插秧机竟也要用插秧机这是去年起新出的一种机器,当时在泉村隔壁的水村搞了几亩田做试点,已引来许多人看热闹,而今年才刚开始在泉村这里推广,也是因此,泉村的官爷来得特别的多,时常会有一些田老爷许县的村民这样尊敬地称呼着来教他们种田的吏目到泉村来,视察着插秧机的使用。便是急着回去做活的张大乙,谈到这插秧机也不着急了,连忙说道,“好用是极好用,只还有些顾虑和想头,想向田老爷们请教哩,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