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他毕竟只有十九岁,其实十九岁的生日还没过。
两千人的性命担于一肩,不可能不紧张。只是身为主将,谢玄英本能地藏起了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必须相信自己的判断,必须一往无前。
只要他在最前方,后面的人才能安心这点觉悟,比起行军打仗的天赋,比起嫡长子的身份认同,都更为重要。
它叫做责任。
一个时辰之后,主力部队疾驰越过石门山的狭窄山路,谢玄英忽然勒马。
“郑百户。”
郑百户精神一震“属下在。”
“你带人上山,把山里的人抓了。”他说。
吴千总之前不说话,现在才开口问“将军,敌人不在石门山,应该就在彩山那边埋伏,我们是不是杀个回马枪,堵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谢玄英却看了看他们,慢慢道“那你带一百个人,去彩山那边看看,但我不觉得马贼在那里。”
李伯武面露讶色。他还以为谢玄英认同郑百户的判断,觉得石门山是诱饵,真正的主力部队在彩山。
都不是吗
吴千总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我这就去。”
大部队找到一个易守难攻之处,暂且下马休息。马不能一直高强度奔跑,容易掉膘,因此人可以随便啃两口干粮,马必须及时恢复体力。
天空白云飘过,秋风起。
谢玄英抚摸着冬夜雪的鬃毛,慢慢梳理思绪。
马蹄声近了。
郑百户率先带人回来,马后拖着几个俘虏,兵器藤甲均被解除,双手被捆,周身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问过了吗”谢玄英问。
郑百户深吸口气,道“问过了,一共就百来个人,这边和彩山都有,全都是虚张声势。”
他脸颊发热,尽量忽视心底的羞恼。可越想忘掉,越忘不掉出发前,自己和李伯武的争执,更忘不掉谢玄英赞同他的选择时,油然而生的喜悦。
没有什么,比自以为料敌在先,结果却是敌人计划的一环更伤人自尊的了。
这一刻,帝王亲卫带来的优越感,终于略微消退了些。
郑百户开始正视自己的敌人。
他们确实只是马贼,但论起对敌经验,也许比他这个百户更多。
然而,谢玄英并没有注意到手下的心理活动,道“继续问,为什么只派这么点人过来。”
郑百户点头,亲自审讯。
叛军都是乌合之众,自然扛不住逼供,却给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他们只知道要在这里埋伏,伪装成大规模兵马在此聚集的样子,左右护法究竟想做什么,却毫不知情。
此时,吴千总率领的人马也回来了。
同样抓住了流窜的叛贼,却也就几十个人,一问三不知。
两人都觉得被戏弄了“将军,这些人如何处置”
谢玄英道“都是弃子,问不出什么,杀了吧。”
“是。”
他们朝下属做了个手势。
刀挥下。
人头滚滚。
鲜血染红了泥土。
有一滴血,溅到了谢玄英的靴子上。
他低头看去,只瞥见几个干枯黄瘪的面孔,显而易见,他们曾是劳苦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着苦日子。
然后,旱灾、饥荒、瘟疫、叛乱。
从了贼。死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