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将信将疑“就你当时的样子,吃得出滋味”
“那天很饿。”程丹若对大婚的印象已然模糊,就记得他很美,馄饨很好吃,床上体验很一般。
他见她还有印象,趁机算旧账“你第一天喝冷茶,吃冷点心,我说你,你还不高兴。”
程丹若讶然“有这事”
她完全不记得了。
谢玄英决定算另一笔账“我在王家得了红梅,想送你,你还不要。”
程丹若费力回忆,可脑袋沉甸甸的“那是给我的吗”
“不然呢”他夺走她的酒杯,“你已经醉了。”
她托住脑袋“还没有。”
“叫相公。”
程丹若“”
谢玄英悻然“算你酒量好。”
“我酒量是不错。”她压住唇角的弧度,枕住手臂。
谢玄英想想,换了个问题“你几时对我生情的”
“我喝醉了,睡觉去。”她撑起身,踩住半只趿鞋,慢吞吞往卧室走。
谢玄英怕她摔,赶紧跟上搀住“晃成这样,我抱你。”
“得了,我能走。”她口中这么说着,身体却老老实实地靠在他臂弯里,被他带着走到床边。
被褥已经铺好,晒过的丝绵有种蛋白质的味道。
谢玄英帮她脱掉衣裳,盖好被子“睡吧。”
“都是酒味。”她呼出口气,一股挥发的酒精味儿。
谢玄英四下看看,原准备点香,却看见供在案上的柑橘,拿两个放她枕边。
水果清冽的香气冲淡了浑浊的酒味,她摸索着抓住一个橘子,贴靠脸颊“好香啊。”
“我给你剥。”他掰开橘皮,一瓤瓤喂给她。
酸甜的橘柔绽放在口腔,好吃极了。
程丹若不由望向他,烛光照耀他的容颜,眉眼与记忆重叠交错。
她倏而困惑“你有没有想过”
“嗯”
“也许,是我第一次见你”她费力地思索。
谢玄英一怔,讶然道“什么第一次见我,在松江”
“松江,上海,”程丹若喃喃说着,忽然断片,“对,在上海,上”
困意来袭,眼睑灌铅似的往下掉,意识遁入无垠的梦境。
她沉沉地呼吸,竟是睡着了。
谢玄英看看她,再看看手里的半个橘子,再看看她,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半晌,默不作声地把剩余的橘子塞进嘴里,一瓤瓤慢慢吃。
橘皮的芬芳萦绕在帐中,清凉的甜意。
烛泪淌落,像盛放的花朵。
谢玄英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关于松江的、盐城的、嘉祥的、蒙阴的,也有关于大同的、贵州的、宫中的,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安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圆满幸福。
再过半月,他们成亲就三十三年了。
人易老,韶光易过。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任他朱颜辞镜,任他花落有时,他总会与少年钟爱之人白首偕老,同寝共穴。
谢玄英起身,倒水拧帕子,给她擦脸,怕她口渴,又喂了点温水。
程丹若安然地睡着,手举在枕边,眉眼舒展,像是贪睡的小孩儿,放松酣眠。
他掀开被子,熟稔地睡到她的身边,望一眼床尾,确定她没有踢被子。
然后,探身吹灭蜡烛,仔细掖好罗帐。
她翻了个身,脑袋搭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