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都是少女时的幻想。
十年深宫,早已忘记初心,她无法遗忘故人濒死的痛哭,也忘不掉杖杀后拖曳的血迹。
“我”她迟疑了。
程丹若看了她眼,倏而道“絮娘,你觉得今日的天气如何”
“天气”王咏絮望向窗外,铅灰色的云层笼罩宫廷,细碎的雪花绵延,“今天好像格外冷。”
“这是难得的好天气。”程丹若道,“出来走走吧,快出太阳了。”
好天气王咏絮又探头瞅了眼,不能理解此言何意,可莫名有些相信。
或许,是该出去走走了。
读了万卷书,该行万里路。她鼓励自己,只为见见六哥也好。
“好吧。”她清清嗓,扶住滑落的玳瑁眼镜,“我答应你。”
程丹若忍俊不禁“这眼镜还挺适合你的。”
“挂得耳朵可疼了,还容易掉,想换个架耳朵的,宫里又寻不着。”王咏絮摸摸勒红的耳朵,干脆摘下来不戴了,“走吧,这儿太冷,乾阳宫烧暖阁没有”
“烧了。”程丹若也待不住,起身道,“不过,先去永安宫。”
“好,听你的。”王咏絮呵口气,嘴边白雾缭绕,“今年真冷啊,你不冷吗”
程丹若拢住袖子“还好。”
从昨天开始,她的世界就是晴空万里。
程丹若带王咏絮去了永安宫,就把她留在那里了。她让恭妃把人介绍给太子“这是娘娘的心意,总该让殿下知道。”
然后,不等恭妃有所回应,便说道“我要去趟外朝,打听一下日子。”
恭妃就把话咽了回去。
很好,程丹若不给她起话头的机会,即刻起身告退。
看看怀表,时间还来得及,她加快脚步,沿着中轴线一路疾走,于文华殿往东拐进院子。
内阁到了。
一排低矮的房舍,就是内阁的值班室。
自今日起,各部门要在自己衙门设灵座哭临,早晚两次,还不能回家住宿。但内阁除外,阁老们要商议许多事,哪能在衙门枯坐。
这会儿,他们刚定下嗣皇帝的登基日期,正准备吃午饭。
谢玄英作为新晋成员,原本没有这么快拥有办公室,可皇宫是什么地方,伺候的人是全天底下最有眼力见的。
今天一早,内侍们就清理出了原本许尚书的屋子,桌椅、笔墨、炭盆全都备妥不说,连炉子上的茶都是贡茶。
美中不足的是光禄寺的饭菜很难吃。
平时就很难以下咽了,全素就是难吃中的难吃。
他打开食盒,尝两口就停了筷子。
不然,吃两口糕点打发算了他忖度着,正准备拿凉了的糕点塞嘴里,忽然感觉谁在盯他。
抬头一看,顿时讶然“你怎么来了”
“来看我丈夫,还要你批准”程丹若提着食盒,重重往桌上一放,“吃饭不等我,罪加一等。”
谢玄英不着痕迹地放下手里的冷糕点,喝茶掩饰“我还以为你在乾阳宫用,不然也是永安宫。”
“你是冷风吹多了,昏了头。”程丹若瞟向他碗里剩下的饭菜,“坐下吃饭。”
她打开食盒,将里头的菜肴一道道摆开,都是司膳房开的小灶菜,下头用炭火温着,都还热乎呢。
谢玄英重新坐回去,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
五脏庙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