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飞扬,丹陛空空荡荡,不见往年热闹的花炮。今年连鳌山灯都没了,除夕夜的下午,这座宫廷依旧是一根绷紧的弦。
天空一片茫茫灰色,金色琉璃瓦覆盖积雪,红墙却愈发鲜艳,远处是呵着手脚扫雪的宦官,好像一团焦黄的风滚草,宫女们蜷着身子,自回廊下快步走来,臃肿的棉袄被吹得怪模怪样。
寒风扑面,冰凉的雪珠打在额上,凉丝丝的沁人。
程丹若遥望屋檐,四方的天,遂久违地记起了自己离开皇宫时的想法。
当时,她已经是司宝女官,宫中难得的体面,可再多的风光,也只是浮于水面的镜花水月,全是假的。
主人跟前的体面,就好像领导的赞美,除了惹来旁人艳羡,又有几分实在
飘在云端的人,坠落时一定会粉身碎骨。
所以,她没有流连这虚假的荣华,决意离开宫廷,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她做到了吗
勉强算是吧。
虽然能力不足,无法彻底改变这世道,但她终究为世间门留下了什么,惠及了一些人,他们因为她而活了下来,或许改变了人生。
今时今日,她又回到了这座宫廷。
好像宿命的指引。
“夫人,外头风大。”李有义上前,轻轻唤醒了她的神思。
程丹若笑了笑,打量这个曾经命悬一线的小太监。
他已经变成二十几岁的青年,不英俊,但圆脸看着就十分讨喜,像是邻居家的小子,成天乐呵呵的。
可他干爹是东厂提督李保儿,在他干爹的提携下,李有义已经是东厂领班了。
“是啊,怪吓人的。”程丹若笑笑,忽然看向朝这边走来的人,“这是满公公”
李有义笑道“夫人好眼力。”
“平日里倒不太见他。”她道。
李有义道“满公公深居简出,夫人见得少也不稀奇。”
大太监权势滔天,但真正值得外头留意的只有三个分别是掌印太监石敬,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李保儿,乾阳宫管事满福。
而这三人的地位明面上有排行,石敬大于李保儿大于满福,事实却不一定。
太监的权势不在职位,而在帝心,只要皇帝信重,哪个位置都一样。满福是乾阳宫管事,乾阳宫的一应事务都归他负责,皇帝的日常起居里都有他的影子。
石太监是皇帝的嘴,李太监是右手,满太监就是左手,缺一不可。
“见过宁国夫人。”不熟归不熟,满太监待她还是极其客气,笑眯眯地见礼。
程丹若也不倨傲“这般大的风雪,满公公这是打哪儿来”
“今儿除夕,陛下吩咐了,让太子殿下与齐王一道守岁。”满太监回答,“奴婢知会尚膳监一句,叫他们备些好克化的东西。”
居然回答了程丹若微垂眼睑,不由更加确定,皇帝似乎真的有意用她。
“奴婢也为皇贵妃娘娘和夫人备了菜色。”满太监笑道,“听说夫人从前在宫里最爱迎霜兔,专程叫人做了来,应当还是从前的味儿。”
“这怎么好劳烦。”程丹若意外,又故作迟疑,“今日除夕,我总要回家”
满太监却不赞同地摇摇头,他摆摆手,示意李有义走远些。
李有义笑呵呵地应了,扭头就进殿寻人。
满太监也不在乎,压低声音道“老奴说句交浅言深的话,这家事固重要,哪有国事要紧呢。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