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园里的太湖石,我可就拉走了。”程丹若道,“我们家自己也得修个小花园,也缺东西呢。”
安陆侯夫人怎么肯答应,好的太湖石千金难求,光买就是一笔不菲的价钱,还要千里迢迢运送入京。
两人又讨价还价了番,程丹若半步都没让。
“我们不是生意人,不搞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那套。”她慢慢道,“既然同您开了口,就是我心里想过的,多讨您家些好处,我犯不着,可叫我退两步,也不能够。”
话说到这份上,安陆侯夫人反倒踟蹰了,拧眉沉思。
程丹若叫丫鬟添茶,放开不耐烦的麦子,清理身上的浮毛,好整以暇地等待。
这番争执,不是为了六百两银,而是她马上就要在京城的社交场合正式亮相。和七年前不同,新媳妇跟在婆婆后面装乖就行,如今独当一面,必须有自己的一套人设。
她传递给安陆侯夫人的信息,不是斤斤计较银钱,是说话算话,别以为她年轻就耳根子软。
简而言之,心里有数,口中不虚。
安陆侯夫人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当意识到对方有主见,不好拿捏的时候,谈话就会十分顺畅。
“一千便一千,只是园子里的东西,修之前都得登记了。”她开始计较细节。
程丹若微笑“两家是邻居,花花草草的何必计较。你们花力气修了园子,我也不占你们便宜,这十年里,园中新种的花草果木都是你家的,租期到后,若您家不移走,退您半年租金。”
钱不多,但十分体谅他们家的情况,安陆侯夫人不由满意。
“那就这样。”操持一家生活,由不得磨磨蹭蹭,她立时道,“何时签契书”
程丹若唤人“竹香。”
“欸。”竹香掀帘入室,垂手听命。
程丹若将交易的内容简单说了,让她传话到前头,请靖海侯的幕僚写契书,完了拿过来让她们签。
高门大户,都有这种专精律法契约的幕僚,写契书轻车熟路。
不多时,竹香便将一式三份的契书取来,交由两人过目。
二人仔细看了,见详尽完备,就叫人磨墨签押。
这是涉及到两家的契约,安陆侯夫人带来了安陆侯的印鉴,再签上她的姓氏。
程丹若这边,自然也只写了一个“程”,但她拿出的印鉴却很特别,是一对组合印章,两个长条的印章用金箍合住,就是正方形的印。
一半阳文,一半阴文,合起来是“玄鉴丹衷”四字。
安陆侯夫人瞧见,不由赞道“你们这方印倒是世间独一份。”
玄鉴为明镜,淮南子说,“诚得清明之士,执玄鉴于心”,暗合谢玄英的清臣之字。
丹衷为赤城之心,元人有词曰“总道平生襟量,一片丹衷为国,不负幕中筹”。
不止表达了高尚的情操,又暗合两人姓名,阴阳之道,委实难得。
程丹若笑了笑,三份契书上都盖了骑缝章,将其中一份交给她“夫人收好。”
安陆侯夫人小心折拢,塞入袖中。
程丹若自己收好一份,剩下的交给竹香,让她再跑一趟,让靖海侯府的管事拿去官府备案。
“这两日,我便叫管事去园子里清点登记。”程丹若办事周全,“夫人这边也麻烦派人帮衬一二。”
“这是自然。”牵扯到银钱,再小心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