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屯划得差不多了,卫所的人也安顿了。今年冬天不好过,得调些粮食过去,帮他们安家落户。明年春耕秋收,才能算安定下来。”
他吐出口气,苦笑道,“急不来的事。”
程丹若深以为然。
谢玄英脱了磨薄的靴子,换上轻薄舒适的云履,瞧她一眼“况且,你都陌上花开,我不得速速归啊”
她不认“我几时说过这话”
“你给我送了袜子,不是让我早点回来”他换了身衣裳,拧帕子擦拭脸颊和脖颈,深深吐口气。
“这是生辰礼。”程丹若否认,“你乱想什么。”
“反正我瞧出来了。”他打理过自己,方才凑近,仔细端详她的脸庞,“你受累了,清减许多。”
程丹若不觉得“衣裳穿得厚才显脸小,你才瘦了吧”
“还好。”他也不认,转移话题,“今晚吃什么”
程丹若想想“桂花炒年糕”
“吃了一天的沙子,改日再吃甜的好了。”谢玄英别过脸,吩咐竹香,“叫厨房做些开胃的小菜。”
又同她道,“底下人孝敬了个厨子,擅长湖广菜肴,我把她带回来,改日你也尝尝手艺。”
她微微扬起眉峰,扫他眼,慢条斯理道“行,佩娘家走了后,我倒是很久没吃过粤菜了,今天就炖个人参猪肚汤。”
谢玄英觑她。
程丹若瞅回去。
还是理亏的人先认输。他解释“月初吃了两口冷食,克化不好,这两天已经好得多了。”
一面说,一面去摸茶壶。
温的。
“呵。”程丹若占据上风,冷笑一声,抬抬下巴,“手,脉。”
谢玄英只好伸出手腕,给她摸脉。
程丹若仔细诊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勉强消气“怎么吃冷的了”
“在山里。”他言简意赅,“难免的,别担心。”
她狐疑“其他伤着了么”
“没有。”谢玄英道,“千余人的苗寨,哪里用得着我动手。”
他再次转移话题“家里怎么样”
程丹若道“左子圭试写了一章边史简谈,正文少,注释多,不是礼记就是春秋,我读得吃力,你看吧。”
说着打开矮柜,将收好的书稿递给他,如释重负,“同他们说话太累人,总怕露怯。”
她以前接触过的读书人很少,陈老爷几乎和她没有交流,晏鸿之又旷达随意,谢玄英更不必提,从不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故而从没意识到书读得少,交流起来有什么问题。
直到姜元文和左钰出现。
一个才子,一个两榜进士,四书五经就不必提,史记左传吕览都是熟读的,还有公羊谷梁,让她这个只读过名家精选的人汗颜不已。
“术业有专攻,有什么好露怯的。”谢玄英拿起橘子,随手剥了两瓣。
果瓤甜极了,他塞给她一瓣,“不要妄自菲薄。”
“微言大义,我实在看得心烦。”程丹若吃了两瓣柑橘,抱怨道,“还有几家土司送来的孩子,天天闹腾,心眼都不少。”
谢玄英问“想我做什么”
她沉吟“你带了多少人回来”
他道“三千。”
“驻兵吧。”她说,“见到兵马就老实了。”
“行。”他道,“正好冬天有时间,把贵阳府的盗匪都清一清。”
两人商议定,便是晚灯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