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惠民药局上下和药仆们分立两边,听她训话。
“我再强调一遍,处理伤情前,大夫必须洗手,好好洗,洗干净。病房里每人的东西不可混用,换新病人就换一张草席,擦过污血、秽物的布巾全部烧掉。
“出院的病人要按手印,确诊死亡的要大使和副使都看过,签字才能烧。药局里外都要有人打扫,每天拿药熏洗驱病气。
“药材进出,都要专人登记,我对用药量有数,回头查账对不上,该回家种地的回去种地,犯了大事的,把脑袋留下。”
人命关天,程丹若一改平日和善亲民的姿态,口气强硬,让人忍不住相信,她是真敢把贪污的咔嚓了。
有什么不敢的呢
大家想想这位的来头,再看看周围杀气腾腾的护卫,有心思、没心思的,都老实趴下了。
敲打完他们,程丹若才单独见了大使和副使,提点了工作。
“咱们人不多,您二位也别忙坏了身子,有什么琐事就让学徒去做。”
别打压学徒。
“要是后来人多,就叫其他大夫过来帮把手,人命为先。”
别排挤外人加入。
“你们的功劳,我都记着呢。”
放心,有你们的好处。
她恩威并施,两个老大夫识情识趣,连连应“一定、一定。”
忙完已是傍晚,夕阳满天。
程丹若赶回家中,却听喜鹊说“夫人,张夫人来了。”
“知道了。”她懒得换见客的衣裳,直接去见人,“佩娘怎么来了”
虽然是隔壁,可张佩娘穿戴整齐,礼数周到“打扰姐姐了。”她一面寒暄,一面奇怪地打量着程丹若。
她穿着蓝色衫裙,看样式似乎是棉布,灰扑扑的,裙摆上还沾着泥点子。若非两家来往多,这都有点失礼了。
“可是想问子彦的事”程丹若关切道,“我还没有收到消息。”
提起冯四,张佩娘微微沉默了一刹,随后道“我是来问姐姐,明儿可要一道去寺里祈福”
程丹若“祈福”
“是啊。”张佩娘说,“在家容易胡思乱想,不如去求佛祖保佑。”
在她看来,谢玄英既去了前线,程丹若怎么也不会拒绝。但她说“多谢佩娘好意,我怕是没有这个时间了。明儿一早,我就要去永宁。”
张佩娘惊讶“去永宁为何”
“去看看。”程丹若没多解释,“送点药过去。”
张佩娘有些不解,送药也好,送粮也罢,怎么都不需要她亲自去,莫非是惦记相公这也太黏人了。
她腹诽着,脸上却笑“姐姐和谢三爷夫妻情深,是我冒昧了。”
程丹若微微一笑,忍住了问她是否要去的冲动,耐心地等待下文。
“那就不打扰姐姐了。”张佩娘告辞。
“佩娘慢走。”程丹若送她,“你放心,我会打听子彦下落,有了消息,马上就告诉你。”
“劳烦姐姐了。”
“应该的。”
目送张佩娘走进隔壁的大门,程丹若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在冯四和佩娘身上,她看到了古代婚姻最悲哀的一面无动于衷。
爱、恨、怨、憎,都是情绪,没有情绪,只有礼数,虽然不会受伤,可后半生都不得不被捆在一起,一定很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