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程丹若所表露出的种种,就是一个能干但不懂政治的女人,不曾料到,她居然敢一言不合就翻脸。
这还没完。
程丹若转身就朝皇帝跪下了,叩拜道“请陛下为臣做主,臣虽为妇人,亦知何为忠孝,绝不能受此奇耻大辱”
不远处的角落,王尚书调整了一下站姿,默默在心底叫了一声好。
此前,他一直担心,程丹若囿于昔年女官的经历,自甘为帝王犬马,这可就大错特错了。太监能做鹰犬,她身为外命妇,侯府子媳,是“臣”非“奴”。
一旦和众臣对立,她这枚“棋子”就算废了。
朝廷之上,能犯错,能犯蠢,能无知,甚至可以无能,唯独不能站错位置。
要知道,古往今来,帝王总是庄家,臣子不断有人输,却必然赢得最终胜利,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到头来满盘皆输的,始终就是太监之流的鹰犬。
但和崔宽之一个人对抗,那就没问题了。
杨奇山不介意借她的力,挫一挫崔宽之的威风。
可惜,终归是晏子真教出来的女儿,还是太保守了,面对崔宽之这样厚脸皮的家伙,撒泼也无妨堂堂阁老,好意思和妇人计较吗
程丹若如此控诉,皇帝不能视而不见,说道“崔卿绝无此意。”
“老臣只不过说了实话,若程夫人再慎重一些,就好了。”崔阁老果然完全没有难为情的意思,厚着脸皮不改口。
程丹若冷笑“如今技艺尚未传入关外,臣妇说得似乎不晚,倒是阁老,别的事想得周全,偏生忘了这一茬,倒是要叫别人提醒,也是奇怪得紧。”
她不说则已,一旦点明,皇帝也有些微不满。
朝廷大事,阁老想不到,反过来批评一个女人提醒得迟,确实可笑。
石大伴见状,道“程夫人细心,毛衣又是您亲自做出来的,还有谁能比您更周到呢”
程丹若微扬眉梢。
瞧瞧什么叫高手,既捧了她,又为崔阁老解围。
她看了石大伴眼,给他面子,暂时罢休,继续道“大伴过奖了,我也是防范于未然。倘若胡人偷去了编织之法,今后拒不出售羊毛,仅凭大夏自养的,怕是捉襟见肘,何况,羊毛有优劣,草原养出的羊,毛更细腻上等。”
怕众人还未领会她真正的意思,加重语气。
“百姓多用粗毛线,但这两年下来,粗毛线的利润正在逐年下降,山西的百姓已经逐渐学会编织,倾向于自己买毛线回去做,即便不能,请亲朋好友代劳,也省过购买成衣。作坊里卖得最俏的,还是细毛做的衣裳,许多复杂的样式,非高明的织娘不可做成,须提前数月预定,至于上品的羊绒毛,价格高昂,亦是千金难求。”
在场的人,谁不是人精,瞬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崔阁老皱紧眉头,眼带审视,似乎在质疑她话中的真假。
程丹若依旧面容冰冷,似乎还在因为方才的事,心有不悦,余光却瞥向了立在一侧的石大伴。
四目相对一刹,才转开视线。
石大伴思索了会儿,抬起手,自然地捻捻衣袖。
崔阁老收到信号,盯着她的视线不动,脸孔的肌肉却逐渐松弛,好像信了。
程丹若知道,他已经倒戈了。
官府做不做粗毛线生意,有什么要紧,长宝暖做就行了。
长宝暖有的做,崔阁老就能拿钱,而他真的能确定,工部一手遮天,也能拿这么多吗
肯定不能。
然而,前脚和程丹若过不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