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的眼中微微泛起泪光,“当时除了六郎,我其余的几个儿子都在军中。本来两国交战,死伤难免。当时六州都向建康求援,可废帝一面夜夜笙歌,一面下令关闭沿途的城门,烧毁粮草,绝了六州所有人的退路。尸横遍野,血染江海,没有亲历的人,无法想见那般惨状。那一战后,除了二郎和六郎,我的儿子都死了。”
王乐瑶听完后,内心沉重不已。她不知如何安慰张太后,五子去一子回,可以想象得出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纵然过去多年也无法消弭。恐怕萧衍的心中,从那时起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吧。
帝王无能,于江山百姓而言,何尝不是种灭顶之灾。
“所以二郎恨前朝皇室,废帝等同害死了他的同袍,手足。二郎没有能力时也就罢了,如今怎肯放过废帝和继承他血脉的太子杀光也难解他心头之恨,只是这些,他从不肯对旁人说罢了。”
王乐瑶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明明同在一片天地之中,他们这些士族,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入眼皆是繁华美景,可世间有多少人,化为累累白骨,也无处伸冤。
“我告诉你,是希望你知道,二郎不是生来无情。这些年经历的世情冷暖,改变了他许多。他到此位置,着实要付出许多代价。唯有你,可以软化他心中的戾气。所以就当我这个做娘的恳请,你就原谅他一次吧。”
“母后别这么说。”王乐瑶惭愧。
张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耽误你的事,我走了。”
王乐瑶扶张太后出门,目送太后坐上肩舆离去。
然后她遥望前方的雄伟宫殿,那是皇帝的中斋,其实离显阳殿并不远。天地交泰,阴阳相合,帝后本来就是一体的。
总得有人去打破僵局。
姜景融已经在秘密押解回都城的路上,郗氏将皇帝要杀废太子的消息放出去,令人意外的是,一路上竟然风平浪静,似乎没有人要救废太子。
废太子的母族是庾氏,姑父是王允,老师是王执,谢羡曾是他的伴读。这三族的人居然都不动作。
校事府的人回说,姜景融被抓的时候非常平静,一点都不惊慌,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了。
萧衍多少能明白姜景融的心境。从呼风唤雨的一国储君,到东躲西藏的要犯。太子殿下的尊严恐怕已不容许他再躲藏下去了。
而且,姜景融大概也想见他一面,就像他一样。
“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苏唯贞在外面说,声音十分惊喜。
萧衍愣了一下,迅速拿起手边的一份奏疏,连奏疏倒拿了都没发现。
王乐瑶走进中斋,中斋跟她的显阳殿比,真的非常朴素,这个男人贵为君王,对自己却很苛刻。
萧衍装作看奏疏,闻到清风送来的一阵馨香,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几日,他故意让自己很忙,忙得无暇去想她。其实他可以直接去显阳殿,也无人敢阻拦,但又怕惹恼她,只能憋着。
王乐瑶径自跪在殿上。
萧衍看向她,她的紫色绣团凤大裳在地上铺展,布料的光泽随光线明暗而变化,十分耀眼。她为士族之女时,素雅淡然,为皇后时,雍容华贵。她总是能恰如其分地摆好自己的位置。
“妾不是个喜欢隐瞒和猜疑的人,废太子的事,妾从头到尾,真的毫不知情。”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温柔而有教养,不疾不徐。
“至于陛下怀疑父亲藏匿废太子,您以为王氏拥护前朝,要跟您作对”王乐瑶抬起头,直直地望着萧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