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到半下午,众臣告退下去忙碌。康熙靠在椅背里,全身酸疼,连呼出的气都滚烫。
梁九功犹豫挣扎许久之后,还是上前道“皇上,侍卫处的人都回了宫,颇尔盆与曹大人,纳兰大人在外求见。”
康熙顿了下,说道“传他们进来。”
梁九功应声退了下去,三人一并走进屋,上前恭敬请安之后,颇尔盆开始回禀前去赈灾事宜。
康熙眼神从几人身上扫过,停留在了纳兰容若身上。他衣衫濡湿,往常清隽的眉眼,如今粗粝了几份,眼眶深凹进去,加深了倦容,好似在引人心疼。垂手肃立在那里,身形修长如同修竹。
康熙再也看不下去,猛然移开了视线。颇尔盆回完话,康熙又过问了几句,便让几人退下了。
很快,他叫住了纳兰容若“你等下。”
纳兰容若转身留下,康熙垂下眼帘,说道“这次卢希卢氏的灾后防病措施很好,等过段时日,我会论功行赏。她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纳兰容若愣了下,先谢了恩,之后委婉地道“内人生性淡薄,作为大清的子民,定当为大清出劳出力,内人亦从未求过回报。”
康熙抬眼看去,眼神冰冷,“我不是赏你,我是赏卢氏你去问过她之后再回话。”
纳兰容若忙应下,不卑不亢地道“皇上,内人想要的是大清海晏河清,人人都能读书学习各种知识,大清能真正强大。她最想要的,是做默默的引路人。”
康熙的心慢慢沉了下去,神色似哭非笑,淡淡地道“你倒与她真是伉俪情深,夫唱妇随,妇唱夫随。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回府去好生歇着”
不然她又该心疼了,康熙下面的话没有再说出口,转而道“天气多变,你也要注意着身子,卢氏也一样。她功劳卓著,若有任何不适,马上来请太医。如今太医院的太医与城里的大夫都忙着在诊治灾民,若是请不到人,立刻进宫来递消息,无需管什么时候,就说得了我的旨意,随时可以进宫。”
纳兰容若忙谢了恩,转身退了出去,看着阴沉快要变了的天,大步流星出了宫。
到了傍晚,雨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来,张婆子进来点亮灯,卢希宁动了动身,发现半边身子发麻。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保持了一个姿势许久,笔尖的墨汁都干了。
她边收着纸笔边问道“长生呢”
张婆子上前接过毛笔,说道“小少爷在夫人院子里,先前富嬷嬷来传话,夫人说晚上让小少爷歇在她那里。奴婢见少夫人在忙,就没有进来打扰。”
卢希宁嗯了声,张婆子拿着笔退了出去,打了热水进来,她洗干净手,还没有到吃完饭的时辰,坐在塌上吃茶。
没一会帘子掀开,纳兰容若一身寒气走了进屋。她忙站起身,欣喜地迎上去,打量着他眉眼间的疲惫,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前去了平谷吗”
纳兰容若深深凝视着卢希宁,脱下脏湿的外衫,叹了口气说道“很多地方的道路损毁,人马都过不了,只得将押送去的赈灾物先留在了附近。皇上调了直隶兵来接手,先得想法将道路修通后再进去。户部与工部,加上太医院的太医留了下来,其他人全部回了京,留在那里吃住都是麻烦,也帮不了什么忙。”
卢希宁想想也是,她沉默片刻,说道“你先去洗漱吧,我先让张婶去拿晚饭来,先吃饱了饭再说。”
纳兰容若转头四下找了找,诧异地道“臭小子呢屋子里没他,一下可安静了不少。”
卢希宁说道“在额涅的院子里,晚上跟着额涅睡。”
纳兰容若笑了起来,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