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听着蒋二嫂说,近来逃灾的人多,保不齐混了进镇,要拐小孩子走哩”美娘眼一转,摆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一拍腿“快拉了阿姊上来,还不是怕你们两个半大孩子,本是要来看看,谁知转去了屋后”
池小秋冷眼看她“阿姐跟我不熟,也不知道我一向手重,若是以为进了贼,先揍上一顿,阿姐哪里受得起”
美娘眼睁睁看着她拾了刚才绊住她的几根大树枝,合在一起比她胳膊还粗,让池小秋随手掰上几掰,便断作一节一节,洒落在地上,不由头皮一凉。
池小秋伸出手来,轻轻一扯,美娘差点摔了一个趔趄。
“阿姐下次可莫要走错路了。”
美娘脸上如开了颜料铺,红一块白一块。上来一趟,砸了头还崴了脚,最后一瘸一拐像条落水狗般回了家。
“痛快” 池小秋拍了手上的草屑,转过身来笑道“竟真让我猜中了”
钟应忱本是站在她身后,恰见着拖着一条腿的美娘本已走远了,突然转回头来,狠狠看了池小秋一眼。
“打虎不死,反遭虎咬。”钟应忱忽然吐出一句话来。
“若是只老虎,倒还能喊了人来捉住,哪有这人可怕,天天在屋后扒人家窗户”池小秋想想有人整日在后面听自家墙根,就鸡皮疙瘩出了一身。
“每日你做菜时,她都看见了”
“便是看见也不妨事”池小秋知晓钟应忱在问什么“我爹说过,一个菜方子,千人能烧出一千种味道来,不是人人都知道什么火候提锅,什么时候灭火。”
钟应忱点点头道“你再去蒋二婶家时,便把这事说给她听。”
池小秋也点头笑道“就当个好事说。”
她行事最快,等到钟应忱再从书坊回家来的时候,一路遇见的人都多叮嘱他两句。
“晚上插好了门。”
“晚上早些回来,别走夜路。”
池小秋挑眉笑与他说“我只趁着蒋二嫂跟别人说话时候,道美娘姐姐最是好心肠,怕有人拐走咱们两个,专往我家屋后守着。”
池小秋说得天真,听的人却知道端的,一时风言风语传了整个河滩。
钟应忱本想着让别人都知道,也好多些威慑,却不防不上两天,美娘住着的棚子便空了。
“走了也好,不然来来回回路上总看着,可不是膈应”池小秋没多作注意,她填了屋后的窟窿,两人上手又用黄泥把屋子抹了一遍,高处扩开了,看着更敞亮。
钟应忱却总想着美娘临去前那一瞥,心有隐忧。
池小秋的酥鱼果真打出了名头,单靠着这一项,不仅她,连卖的摊子也多了许多进项,摊主人生怕池小秋还卖与别人,又把抽成减了一文。
池小秋做菜精打细算,从灾荒年里出来,什么吃的都是好东西,鱼肉剔净了,骨头从没见她扔了。钟应忱连着喝了半个月的鱼汤,最后实在忍不得了才问一句“何时换上一道”
“这鱼还能再吃上几个月骨头万万扔不得,不然我给你加些别的”
便是加个凤凰也还是鱼汤,钟应忱选择沉默,继续在汤里煎熬。
池小秋手头终于攒出了一些钱,她心里惦记了已久的事便提上了日程。
“我想去”
“你要去前,与我说一声。”她未开口,钟应忱便已知道,他少有地犹豫一下,才说“ 你那姨爹怕是”
怕是不是好人。
他帮着池小秋寻人的那天,不只一个人赶他出去,脸上的神色可不像是难言之隐,倒像是嗤之以鼻,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