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还有这个缘分”座中人凑趣道“当日的观翰楼,也是老太爷青眼相加,这才立了曲湖边第一楼,如今又寻了一家出来,倒要好生尝一尝。”
县丞老爷于饮馔一道,也是内里行家,他们说这话,不只是为奉承,多是真心。
桑罗山深揖应了声是,倒让人看不清他面上容色。
“说了半日解元郎,这钟相公却是在何处”
“那却不是,解元相公想也是个沉稳性子,正慢慢往上走哩”
说这话的人却是县丞老爷养在身边的使女,因年纪不大又得宠,言谈更活泼无忌,遥指着石山脚下一个人影,掩着口笑。
众人遥遥望去,却见一人拾级而上,不急不慢而来,待到了阁口,微微俯首拨帘而入,复又直起身来。恰有一阵风从山上而来,将他身上毛青布曲水纹道袍拂起而后落,更显出一道清隽身影卓然而立,方才还在笑语不绝的台榭内静了几瞬。
直到他深深一揖,语音从容清朗“学生钟应忱,拜见老太爷。”
”怪道都说解元相公是个神仙人物,果真是见了才知道。”
能这般说的,自然还是县丞家的使女,旁人已都回复精神,叙了同年同案,自此便有口称“钟兄”的,也有人问他“年兄可有字号”直呼其名到底是不尊重。
钟应忱回礼道“因未及冠,尚无。”
他这番一来,多半注意都围着他打起转来,也有问家乡何处,也有问家中还有几人,也有问缘何来了柳安,钟应忱慢慢编着话,暗地里却在想,这些都需得回家同池小秋再说上一遍,不然旁人问多了,便要露馅。
高溪午瞅着没人时,才暗暗戳他“看不出来,你还能同人讲许多这么累人的话”
他这回是让爹娘硬生生给撮了来的,要说这宴上的菜,他早便在池小秋那吃完了。一接了帖子,还没等他摇头,倒先挨了他娘一棒槌,高太太指着屋顶问他“你是要坐在屋脊给人当耍子看,还是去县丞老太爷那吃宴去”
高溪午没法子,只能委委屈屈让她精心打扮了一番,送到睢园,果不其然,旁人问了他的名字,虽嘴上拱手庆贺一番,肚腹里却十分不屑。
虽则清楚,他们按次序都高过他许多,高溪午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了极大伤害,连见了钟应忱这素来的对头,竟也不顾了,挨近时,方说了一句话,便让钟应忱又气了一回。
“这倒无碍,平日同你说话也累。”
他眉目温雅,同素来认识的样子十分不同,高溪午原以为能多些幻想,此话一出,便恨不得拿茶壶砸他脑袋。
少时,宴席开始,使女陆续托来果山子,一道道菜流水价摆过来,中心九景正是以柳安四亭三山二水一湖为题,才一端出,便引得旁人惊讶。
高溪午一时与有荣焉,大概无人能想到,这里头一半菜色,可都是他同人商量了采买过来的。
许多错季的菜,还要多亏了他高家那两个暖室,不然便是买了来也是活不得时间长的。
“元修亭,安山会”这些菜他熟得能跟着一起报菜名,其中味道更是借着池小秋犒劳他的时候,早便吃了许多回。
不知从哪里出来歌乐声,笛管萧瑟,在这山林中声音愈清,有人在唱“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文和宴半私半公,唱这鹿鸣却也应景。
好乐好曲,好菜好景,一时觥筹交错,或是举杯共饮,或是猜签赋诗,离席的人便多了。
来寻高溪午吃酒的人没几个,却已有半数人都来寻了钟应忱,你敬上一杯,我续上一杯,不过片刻时候,放置于他们桌边的一壶酒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