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只见白、黑、青、赭几色,蛋白打发铺为落雪满地,香菇等物便堆作松鹤,鳝丝极细,细看之下黑中隐透暗红,如同冬日里隐隐燃着的炽热火炭,在素白中更加显眼,如丝如缕,又暗透着力量。2
“你看这松针,十分密实,针尾处微微散开,正合弘然先生的手笔”县丞话语中难掩激动,忽想起一事,忙回身问询 “这帖原是密藏,你从何处见来可还有余下的帖”
大真帖书画相合,于哪一道都是双绝,文章虽传于世上,字迹却难亲见,而县丞最慕的,便是弘然先生这一手传世之字。
这盘菜却将大真帖只截了部分,看得他们几人心动之余,不由得心痒。
池小秋摇头道“我并没见过,这稿子是别人给我的。”
何师爷人情世事聪明处还在县丞之上,只略一思忖,便知是何人给了池小秋这帖子样稿,悄向县丞耳语两句,又笑说“待文和宴上,老爷问他便罢。”
这菜吃得也讲究,一筷一勺看似随意,却是精心选了地方,并不损坏其中构图,倒让那有些残损的一角,越发显出别处的可贵来。
“这鳝肉很有些韧劲。”
县丞显然对这道菜很是在意,问了许多话。
池小秋回道“用的多是鳝背上的肉,因此细嫩里头更显得劲道。”
这压尾的两道菜,县丞主簿几人足足尝了一炷香的功夫,不必旁人猜测,便径向池小秋道“往年的文和宴莫多有新意,佳肴频出,今年,便看你池家食铺有何本事了。”
又转向周大厨道“后人辈出,也是你们庖厨一道人才兴盛,你们这些做前辈的,自也是有功。”
众人一时都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言语。
一个时辰所有人进宅之前,从未想过,这文和宴的主厨会落于池家之手,而翻转不过片刻,最令人难以想象的便是,原本接连三次拔得头筹的观翰楼,竟也输给了一个小小桥头食铺。
可谁也说不得,池小秋这头筹,拔得有半点不公。
若只论雕工,她未必胜得,只论配菜,也未必胜得,可从构图雕刻配色滋味,都尽数占到优等,那便是难得了。
且不论,这个池小秋,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
柳安名楼竞相斗菜,到头来竟都输与一个方及笄的小姑娘,传将出去,名声何论
原说那解元郎读书总读不到做菜上头,这回看来,还真就读到了
因此虽是说不得有什么不平,到底不是滋味,也有人暗暗安慰自己,若是丢人,可越不过观翰楼去,因此纷纷看向周大厨,却见一向沉凝的人正面色阴冷,直直瞪向池小秋,旁人可见的怒火中烧。
县丞见周大厨如此,且并不答他的话,不由怫然不悦。
观翰楼当日是因他慧眼识英才,才在柳安扎下脚跟,因此县丞对观翰楼,一向有些偏顾,每次上他楼里,都隐隐横添些骄傲,只觉自己是个能识千里马的伯乐。
他虽择了池家食铺,扪心自问,并非有意偏颇,当日旁人技不如观翰楼,他便选了这家,今日观翰楼技不如池小秋,他便也凭贤立事。
何况方才他那两句话,已是给了观翰楼一个大大的台阶,却不愿下。
已是积年的大厨,竟这般没有气度
县丞脸色十分明显,一时上下无人再敢说话,他索性唤了池小秋道“到后日,你便将这单子呈来,若有样稿最好。”
这便是一锤定音了,池小秋谢过,等县丞挥了挥手,众人陆续都退出了堂,三三两两聚着说话。
“师傅师傅”
随着前来的学徒叫苦不迭,他方才拉了周大厨衣襟数下,却仍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