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娘一时有些迷茫,近日里纷纷乱乱事情太多,她早不记得这件小事。
“二姨可看过里面是什么可曾与人当面交割可曾问过是什么便收了下来”
“明明是他们硬生生放了进来”这事同桑罗山上门不过前后脚,韩玉娘觉得有些委屈。
“他们抬箱子来时,邻舍看得清楚,空手回去时,也看得清楚。若有日王家上来索要,或说着这箱中金银被人替换要拿人来抵,或是闹嚷你早便收了聘礼却反悔婚事,你又要如何”
他话如毒蛇,森森逼着韩玉娘“小秋又要如何”
韩玉娘说不出自己什么滋味,好似火烧好似水浇,苦不是苦,惊不是惊,只知冷汗涔涔而下,心噗通噗通快要从喉咙里挑出来。
“我我”她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钟应忱冷眼看她,重又坐下。
他今天将这些话都说给韩玉娘听,是故意的。故意要看她后悔,故事要看她惊恐。
他这些消息,是集了秦司事、李家、高家一起打听出的消息,若不是为等最后一场试,他何至于这时才回。
要不是他看了这一封封书信,又怎知韩玉娘查点将池小秋拖进了怎样泥沼中
此时说出这些话来,钟应忱半点不悔。
韩玉娘再痛再悔,怎能比起他在府城之中拿到消息之时的心情
”去年时,我曾对二姨说过,只要小秋不曾点头,我绝不相迫。”
他声音淡淡“我尚且能问她一句,二姨血脉至亲,竟不愿多听她一句愿不愿意么”
韩玉娘见他站起,忽然冲口而出”你便无事瞒她么“
若按照钟应忱这般,她也能说出十几样不好来,无父无母,孤寡之命,无人扶持
又能好上多少
钟应忱住了脚,回望她“韩二姨说了这许多,却漏了最重要的一条。”
他揭开韩玉娘的心思“二姨不喜我,不过是觉得我性情阴沉,为人冷漠,心思飘忽,不近人情。”
钟应忱说起这话,面无表情,仿佛那些字眼说的并非是他。
韩玉娘打了个冷战,不禁想起他几次三番给涂大郎下套时候,也是这样平静,出手却干脆刁钻。
他转身,斜睨了韩玉娘一眼。
她如何想,从来不在钟应忱考虑之内,他做了这么多,费了这么多心劲,不是为了让韩玉娘欣然同意,而是为了他的小姑娘,在小心翼翼试探之后,还能底气十足地踏步进来,大声道”我愿意“
何况
“所有能与她说的,我都说过,其他的,她若想听,我便不会隐瞒分毫。”
钟应忱笑意有些凉“在韩二姨心中,便这么不信小秋么”
不信她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做出自己的决断,硬要将一己之见强加其上,弄出自己所谓的“好日子”。
钟应忱这一番话,便如同一声旱雷,撼动了韩玉娘心中对压已久的巨石。
她懵懵怔怔坐在院中,脑子纷纷乱乱,起身翻出婆子送来箱子,出了门。
待回来时,天从晴色变得昏暗,一道织锦残霞横横坠在天边,门开了又关,韩玉娘竟没察觉。
“二姨,给你的鱼汤泡饼怎的不吃,都凉了”
池小秋因惦记着韩玉娘的话,回来甚早。
食盒敞开放在石桌上,一点都没动,汤早凉成了冻,鱼稍不趁热就容易发腥,心疼得池小秋跺脚。
韩玉娘却好似才看见她,眼角泛红。
池小秋一下子就变得乖巧起来“好啦,下次要吃,忱哥还专过来送的,这菜好吃,总得尝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