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姨能从涂家出来,还要多亏了你。”
池小秋不是傻子,涂家怎么肯放了韩玉娘这个白赚钱的人,定是有人私底下说了什么。她只要将涂大郎鼻青脸肿的样子,同高溪午的话串在一起,便知道钟应忱在中间做了什么。
无外乎找了与涂家不对付的人,做些手脚,让涂家以为韩玉娘如今是个灾星连累了全家,才松了口迫不及待撵韩玉娘脱身。
但池小秋还有一样不解“你既然已经找了旁人,为甚还要去涂家找那个二娘她那样无赖,哪里是好说动的”
“你错了,”钟应忱把碗筷擦净水,一个个原样放回去,慢慢道“这三拨人里,最好说动的便是她。”
只消问一句,想不想让涂家那一对儿女正大光明唤她一句娘,涂家小妾便溃不成军。涂大郎这样年纪,这样家境,想寻个好人家姑娘比登天还难,只消将枕头风一吹,说不得她熬了这么多年,便能熬成涂家主母。
“三拨”
池小秋左手加了右手加,怎么看都是两拨。
她忽想起那天在桥上帮腔的人,恍然大悟“那个住在燕里弄的,也是你找了来”
钟应忱含笑不语。
“你怎么知道涂家会那时候找上门来”池小秋刚问出这话,便知晓了答案。
整个局是钟应忱一手布下,专等着涂大郎上钩。
外头让与涂家有过节的人推起风波撬开缝隙,里面涂家小妾推波助澜,挑拨涂大郎盛怒时写下休书,留了韩玉娘在铺里,倒逼着他来云桥上。看客中寻了帮手将言论彻底搅乱,钟应忱便好当着众人面用律法作戈将休书换做和离。
这一步步,钟应忱算计的刚刚好好。
池小秋心服口服“你竟能连二姨何时改了主意都知道。”
钟应忱没应声。
这些事中,便有算错的,他也做了别的准备,能推着事情往前走,可唯一没算的,就是韩玉娘的心思。
前头涂老太在云桥那场闹剧,是他给韩玉娘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机会,只为了将涂家人烂到根底的品性,直接扒开来给她看。
韩玉娘心中有愧,便有波折,也不会见涂大郎过来难为,还要死活跟了回去。只要不破了这场局,她心中作何想头,钟应忱半点不在乎。
百般筹谋中,他在乎的唯有池小秋。
他既盼着池小秋看破这一切,又怕她看不破,以至于在她明了一切之后,连投过去的那一瞥,都要鼓足了勇气,生怕看到了熟惯的厌恶。
池小秋性子通透,最厌烦别人拐弯抹角,若真的知晓了,会不会觉得他心思可怕
可他担忧的种种,未能成真,池小秋赞这一句时,透出纯然的欢喜,让他心里悬悬然的心轰然落下。
“忱哥儿,你当真厉害”
这名字钟应忱着实听了别扭,他本来比池小秋大上一些,这样一叫,竟像是小辈。
钟应忱头一次提出抗议“你可能换个明儿来唤我”
池小秋绞尽脑汁“小忱忱官儿小钟忱忱”
说到最末一个,她自己便打了一个寒颤,这也让人忒不好说出口了些。
她说出一个名字,钟应忱脸色便黑上一层,到后头,池小秋也讪讪住了嘴。
就在她以为钟应忱又要摔袖走人的时候,却见钟应忱静默了片刻,忽然道“疏和就好。”
什么
池小秋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便跟着念了一遍。
在这个名字从她口中软软吐出的一刻,钟应忱心中陡然掀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