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她陡然提高了声音,高亢如尖刀,捅向众人耳朵。
“他是个杂碎是个披了人皮的禽兽是该压在九层地狱受千百遍焚火烹油之刑的恶鬼”
只要一想到那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便恨不得天上闪着的每一道闪电,闷的每一道滚雷,世间的每一把尖刀利器,最骇人最让人痛不欲生的苦,全都施范大郎身上
一片哗然中,大顺陡然间瞪大了眼睛,血红的眸子睁到极致,两手倾力向前挣去,喉咙间嗬嗬作响。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秀娘哭红了眼,往她身上扑去,想要与她厮打。
“你胡说”秀娘又愤又气“当着已死的人,你便不怕天打雷劈么”。
她家中还有一双儿女,若是这样的罪名传了出去,女儿儿子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天打雷劈”阿姝哈哈大笑,她转向范大郎所在之地,纤手一指“天打雷劈你该想想,要是老天有眼,该劈的是谁是这色中恶鬼等我也一块去了地下,便要看尽他是怎么日复一日受着极刑,趴在我面前永生永世不能解脱,我等着那天”
她这话里诅咒,浓浓的恶意,让秀娘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好了”柳安县丞心下发寒,故作不耐打断了她“你便好好说说,如何毒杀了范大”
阿姝一笑,好似最摄人心魄的凝血之花倏然绽放,启唇慢慢道“他来威胁我,若我说出此事,便让大顺即刻偿了所有银钱,让他永生永世抬不起头来。可他真是长了个极蠢的脑袋,偏偏还贪尽了小便宜。爱甜是吗我便自家买了饴糖,中桥十二街上药铺的砒霜最毒,我托人买了过来,制成一份大礼。我故意在他醉酒时走在前头,将饴糖落下哈哈真是痛快我还以为他死不得了”
她开始时还昂着头,到后来便慢慢垂了下去,声音渐低渐渐断续,一点殷红落下,在堂前的黑云石地砖上溅起一朵血花。
“她服了毒”
何师爷惊叫,两边忙过来人,将她翻过来。
只见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口中溢出,她的目光越过许多跑来的人,渐渐落在不远处,大顺身上。
大顺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两个衙役正在怔忡处,根本拉不住他,被闪了个趔趄,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顺甩开周围所有人,将阿姝抱起来,无助地抹去她不断涌出的血。
大滴大滴的泪从他绝望眼中涌出来,他不断抚摸着阿姝头上的伤痕,呜呜做声。
旁边有人不忍,帮他扯了塞在口中的布,才能听见他近乎哑声的哽咽。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的唇一遍遍动着,出不得声音,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可阿姝听懂了。
她只是抚了抚大顺的脸,艰难地道出一句“做你娘子我”。
从她出生,到离开,这二十四年,终于是撑过去了啊。
幼年失母,父亲早逝,她眼见晓莺啼,纸鹞飞,杏子熟,生命的倒计时在滴答作响,一个空有美貌的拖油瓶,天生带疾,又不良于行。她安静地等待叔父给她指明一个归路,好过完不知是几年还是几日的余生。
大顺便是在那个时候走进了院子。
她朱颜秀骨,他粗容粗貌。她孱弱多病,他家境平常。她喜在书中看山川大河,他只会闷头做活大字不识。
她像一条藤,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