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镇附郭处有一个小小村落,借着地利之便,靠着养蚕收桑出丝, 也能赚得温饱, 但凡有手有脚,稍加勤快些,都能赚得脚下盈尺立足之地。
唯独范大郎是个例外。
他自小时便是家里千顷地里一根独苗, 父母爱逾生命, 勒紧裤腰带自家喝粥,也要全了他吃糕抓糖的零食,自此一天天长大, 却养成个最是贪便宜怕辛劳的脾气。
他娘死得早, 等阿爹也立不起身时,终于后了悔, 待想要撵他下地, 至少有个能糊口的营生,长大的儿子不由爹娘, 范大郎冷笑睨他一眼,扬长而去了。
此后卖糖,修碗,货郎,诸般营生化作千丝手,成了范大郎变着法儿掏尽老爹体己的借口, 将家里藏着的银钱混个干净,等气死了老爹,他浑家又是个唯唯诺诺泥土脾气人,更加没人能管束。
过不得多久散漫日子,家里钱便花得干净,从此左邻右舍再没了好日子过。他今日往东家赖在篱笆墙下,硬说年久失修的瓦砾砸了他家米缸,明日往西家见人出来便滑在那里,从哼哼唧唧到破口大骂,使劲浑身解数只为能敲得一笔竹杠。
再后来碰瓷敲诈扯皮,无一不为,每回得了银子,也不顾家里一双儿女饿得嗷嗷直哭,顺手拿了银子或吃或赌。
只是苦了他这贤惠浑家,嫁了这样混账男人,拖着两个孩儿,每日像个锯嘴葫芦一般过苦日子,整个人如同经冬打了霜的黄叶菜,年纪轻轻的娘子全无半点精神处。
可便是如此,有个顶户的男人到底好过没有。
出事的前一天,范大郎正在外面吃了酒回家,他浑家照常伺候他洗脸上床,还怕扰了他,另偎着两个孩儿在小床上蜷了一整晚。
天亮之后,她照常喂了鸡,喂了猪,交代大女儿看好小弟,自己出门洗了衣服,却不妨误了时辰。
怕再为做饭迟了挨巴掌,范家娘子净了手急急忙忙往回赶,到家时却见昨晚掩好的门户仍旧关着。
“你爹还没起”
大女儿乖乖给弟弟喂米糕,摇头嫩生嫩气道“不起不起,爹爹不起。”
她松着喘口气,忙忙舀了剩的半勺陈米,湿芦苇点了半天,整个厨里都是烟雾,呛了她半天,还不敢出声音。勉强忍着煮了小半锅米粥,思量着要再说两句好话,才能让范大郎留些钱在家里。
她做完饭时,已经是下午,范大郎想是睡得沉,到如今都没醒来。他浑家也不敢去喊,一家人糊里糊涂等到晚上。
范家娘子只得战战兢兢,打算开了门喊他,可一开门时,整个村子里便听到了她这一辈子都从未发出过的可怖叫声。
消息蔓延得极快,不过一个时辰,县丞衙门便接了诉状,快手带人封了范家。
整个村子一时都惶惶不安,这村落不过二三十户人家,便有矛盾处也都是牙齿碰舌头,松松便罢。
谁曾想着人命案子竟然出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这便是从衙门处打听得的讼词。”秦司事将打听得的消息合出文卷递给钟应忱,欲言又止。
钟应忱匆匆翻阅一遍,问道“不知现场缉问几人,录囚几人”
“凡与范大郎有关的都问过,他树敌甚多,凡与他交接的多半都有些恩怨。可如今羁押在牢里的,便只有”
他看了一眼钟应忱,有些不忍“只有小秋一个。”
钟应忱呼吸陡然杂乱,他把捏着文卷的手背在后头,努力止住它细微的颤动。
那也就是说,目前嫌疑最大的,唯有池小秋
“有恩怨的既然这么多,为什么单单捉住了小秋是为她孤女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