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方才做了个梦,梦里她还没死,朕立她为后,不过她看着,似是很怕朕的样子。”
闻恕愈说愈小声,近乎自言自语。可这寝殿实在太空旷安静,他说的一字一句,尽数传进盛诠耳里。
盛诠面色大惊,“咚”的一声跪下,颤着声儿道“皇上,您、您慎言啊”
立后这两个字,岂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若是叫那个吃里扒外的听见,往外头一传,那些个朝臣,还不得翻天
闻恕低头看他,淡淡道“你下去罢。”
莫说旁人,闻恕也觉得自己疯了。
启初,他将她养在身边,就如养一盆赏心悦目的花儿,后来这花死了,他伤心难过一阵也是理所应当。
可时日一长,他发觉,他非但没有忘怀,反而愈发想她了。
她在殿门外等他时的模样,她捧着书作风月诗的模样,她双腿缠着他蹭着他,说她想他的模样
明知都是假的,却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人的习性并非一夜养成,更非一夜便能剔除。
如他每每从御书房回来时,还是以为她会抱着古琴坐在软垫上,知他疲倦,给他弹曲
如他坐在香榻上,恍惚间总以为会有个姑娘将做好的荷包递给他
闻恕闭了闭眼,倏然想起她在狱中,朝他摇的那几次头。
噼里啪啦一阵响,桌案上的笔架、狼毫、奏章,尽数被扫落在地。
闻恕重重落回座椅上,胸膛起伏不定,鬓角边青筋暴起。
殿外的小太监吓得面色一白,他吞咽了一下,道“公公,这”
“不必理会,好好在外头守你的夜,莫作死进殿里。”
小太监连连点头,“不敢,不敢的。”
四季更迭,转眼便是三个来回。
这三年来,宋宋姑娘这四个字,似是已成了一段连被提及都显少的无关紧要的过去。
闻恕三年如旧,醉心政务,从不踏足后宫一步。这三年来,朝中换血,他明里暗里收回兵权,将那些异党的羽毛,连皮带肉,生生拔下好几根。
他似是愈发不近人情,在御乾宫当差的宫人,也愈发小心谨慎。
檐下那两盆美人蕉经不过风吹日晒,头一年便死了,现下这处空荡荡的,一盆花卉都没有。
御乾宫本就是如此的,只是当初宋宋姑娘来之后,才有所不同,如今,不过又变回去罢了
能回去,便是再好不过了。
盛诠掰着手指头算算,皇上已有两年未曾在梦中喊过宋宋姑娘的名字,实乃万幸,他如此想。
这日,春日的光洒在石阶上,昨儿刚下过雨,地尚且滑,盛诠经过时一个踉跄,险些滑倒。
他拍着胸脯往前走了两步,又被掌事姑姑拦下,道“皇上与淮王在里头喝酒,兴致正高呢。”
“喲,那得备好醒酒汤,淮王酒醉之后,那叫个”
盛诠话未说全,便听“哐”的一声,淮王将门撞开了。
五大三粗的男人握拳敲门口那根红木方柱叫酒,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柱子似是晃了一下。
宫人们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盛诠随意指出两个倒霉蛋扶着淮王离宫。
一阵闹腾后,盛诠一个激灵,忙疾步进了殿内。
就见地上一二三四五个酒坛子,东歪西倒,就连桌几上的酒盏,都掉了一只在地上。
闻恕伏在桌面上,满身酒气。
盛诠唤了声“皇上”,男人似是敷衍地应了声,便再也不动弹。
“皇上,奴才扶您宽衣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