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说认字儿,她那会子几百个铜板堆着,要码成一百个一堆儿去数,等到存够十个堆儿,她才会找了绳儿串成一贯。
不止她这样,满庆丰城问去,识数的男子又能有几个
甚至王氏这样当家太太,她都没读过几年书,就早些年跟着家里的账房学的打算盘,会念半纸信,有时候还得问旁人啥意思。
这个年月可不比以后盛世,认字儿的人都是稀罕物,何况是女子。
可怜七茜儿上辈子被人十贯钱加五十斤粮食买了,就因为她认字识数。
老太太就给的是识字的价格。
老太太那钱来的不易,粮食是从命里抠出来的,钱儿臭头他爹死了,上面赏的抚恤钱儿。
等回到屋发现上了当,老太太气的一场大病,她刻薄小气了一辈子,吃了这般大的亏,七茜儿的日子可想而知。
她就是再勤快,再孝顺,那也是熬啊,熬啊,一直熬了十多年后到这老太太死了,她才觉着自己会喘气儿了,半夜能睡个安稳觉了。
可能睡了,七茜儿却不会睡觉了,心里不稳,她一个长夜要分八段去睡,到死都没有受过觉香的滋味儿。
想起从前七茜儿心里就难受,可为了她心念念连着心肝儿的的孩儿,她就愿意再来受这场罪。
当然,现在她倒是不怕了,她如今识字儿了识数了,甚至给她个算盘她能一天看十本帐。
在泉后街呆着的半辈儿,没人搭理她身份辈分也在那儿,养老的田亩那臭头也给她留了好些。
那会儿下等官员住不起燕京,家中老小就安置在新庆丰城里,待到泉后庄叫成泉后街,这左右邻里就成了低等官宦人家,她就从那时开始涨见识的。
后半辈子她出来交际,交往的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太太奶奶。那会儿她倒是会做人了,也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了坐堂奶奶的阅历,到底心有不甘,她是认认真真的找了先生读了好些书,可是有用么
长于时,长于时,长到什么都明白了,就合该去死了。
听到这丫头识字儿,老太太心思大动,她颠颠的走过来上下打量七茜儿,到底也有老见识,她就怎么看都不觉着七茜儿像是读书人家的孩子,这妮倒是像平常受苦人家的小妮,如此她就认真探问“你说,这小妮儿识字儿”
七茜儿低着头不吭气。
王氏一愣,心里颤悠面上没露的就点头肯定道“可不是虽然不多,可也是能读明白平常话本的,我说老太太”她怕这老太太追根问底,就顺势拐了话头儿对老太太低声道“不瞒您,您看这都折腾几年了,您老仔细想想,而今这么大还活着的丫头,您看看还有几个”
王氏这么一说,老太太便猛想起身后庄子那一茬一茬,带着拖油瓶再嫁的娘们儿,二茬头凑合过的家户,却也是呢,有段时间没见到快成年的小丫头了。
天灾人祸到处都是饥荒饿殍,这一般的人家跑出来,先舍的指定就是丫头。
也不是说真就没有了,这么瘦的丫头也有,可识字识数的还真就没有。
老太太暗暗思量,这眼见平稳了,长成的丫头指定就贵重起来了。待明儿子子孙孙们回来,热炕头总得有个吧可给谁好呢这个妮子恩,还是给臭头吧。
可怜她的臭头,他叔叔哥哥们好歹都一家都剩了俩个,都有个伴儿。
就这娃爹娘兄弟都死了,他一个人冷锅冷灶连个家都没有。
想到这儿,老太太便抬眼露出更大的挑剔,更不屑的对王氏嫌弃着说“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