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自发让开了一条道,贺泽和罗湛明循着声音望去, 小厮领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农迈着大步便进来了。
那老农须发皆白, 半佝偻着腰, 唯有一双眼睛精光烁烁, 看起来精神头不错,只是也忒着急了一些。
“软香红呢软香红在哪里”
老农一进来,旁的啥也没说, 张口便是“软香红”, 眼睛四下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贺泽面前。
“就是这个, 软香红”
兀自呢喃了一句, 老农蹲下了身, 绕着花盆看了又看,一双眼睛渐瞪大了来,最后双膝一软便直接跪在了这花面前, 举起花盆恨不得眼珠子都黏在了上面。
旁人一见他这副模样,投注在花上的眼神也更热切了些。
“花色紫红, 扇状瓣,花萼尖长,花托成杯状”
老农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看完花,视线又投注在了根茎叶片上, 手忍不住摸了上去,下一秒又立马缩了回来,指尖已经被根茎上的刺扎出了血, 可他脸上的狂热更甚,“少分枝,细枝条,有弯刺,叶长圆,清脉络”
“没错这就是软香红花朵璀璨如锦,茎叶翠绿如玉,且还是一枝独秀,一枝独秀极品之花,极品之花啊”
被称作蔡老的老者连连叹了两句,一锤定音,看着这花株的眼神就如同多年不见的爱人,兴奋、激动、狂喜溢于言表。
以蔡老在这条街上的名头,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话,人群里再次炸开了声。罗湛明一甩折扇,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老朽与花为伴数十年之久,一向以曾经种出过软香红为傲,今日一见你方知自己不过夜郎自大啊”老者摇了摇头,想摸上花瓣,动作却停了下来,只轻轻在花盆上抚摩了几下,对着花自言自语,这众围观者倒是被他抛在脑后了。
“蔡老,您就别叹气了,既然今日有幸能见到这花,您也算无憾了不是”
“无憾,无憾死而无憾”老者重重点头,眼神终于从花株上离开,“原来是罗少爷,老朽给您见礼了,不知这花是何人种得”
说是见礼,老者依旧没有放下花,只是朝着罗湛明鞠了一躬。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蔡老,您面前的小兄弟不就是嘛”罗湛明摇着手中折扇,一身风流之气。
“你你说的是他他”
老者就着罗湛明眼神所指,转头望向了贺泽,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品相如此之好的软香红须得精心护养数年之久不说,它娇贵易折,对生长环境、阳光土壤都极为苛求,不是经验老道的花农,怎可能种出如此极品之花
“小兄弟,这花当真是你所种”老者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蔡老不信”
“实不相瞒,这花品相极佳,在软香红之中也属珍奇,小兄弟你的年纪”
老者欲言又止,未竟之意不言而喻。
贺泽眉梢轻挑,看了那软香红一眼才开口道,“哪有年纪轻便种不出好花的道理真正的好花便如同好文章,本自天成,妙手偶得。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不正是这个理吗经验重要,运道,不也同样重要吗”
“这”
“我看老先生你是爱花之人。但真正爱花,不但它开花时需得你爱,它发芽,长叶之时也同样需得你爱。哪怕,它遭虫,萎叶之时,你同样得爱。你见证、照顾了它的成长,时日久长,这其中悲喜怕是早有体悟,又何必对花的品相,珍奇程度过于执着徒增烦忧”
看这老农方才的激动,怕已经为花迷了心智,故而贺泽又多说了一句。悟与不悟,端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