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在暮色下火把燃起, 天地昊寂, 石苞手里的马槊亮得惊人, 亮得他一双眼都清明无比。
少年人的胸膛和手臂都鼓涨起来,他心底大恸, 狂啸一声, 这一声, 伤痛至极犹如厉风, 好似将大寨外杨枝叠翠的叶掌也惊起了碧波狂澜。
李闯扑杀过来,像暴怒的野兽。
他要救嘉柔,那是他此生最向往却又不可求的姑娘,却被人屠戮。李闯眼如血, 抡起长矛便向石苞刺去, 这一阵, 来势汹汹, 石苞手中的马槊被李闯挑飞,他大吃一惊,就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滑出丈把远。
滚了一身的泥土。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石苞清楚自己未必是李闯的对手,一面退,一面大喊
“来人上弓箭手”
李闯哭了, 他看到嘉柔支离的身体,跪倒在她身旁,双手颤抖着将她裙子撕扯下一块, 朝腹部一缠,把自己衣裳也扯了下来,背起嘉柔,绑在了后身。
“姜姑娘,我带你走”李闯哭的表情可笑极了,他大张着嘴巴,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生生搅碎了。
有人围上来,李闯把手指放在唇上一撮,发出啸声,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匹浑身黑亮的骏马,扬蹄而至。李闯挥舞着长矛在无数个交错的身影间划出血泼般的光影,他怒吼一声,双臂力量贲起,连接撞开十多人,竟震得众人纷纷后退,手持兵器,挤成团犹豫不敢上前。
少年人杀红了眼,浑身上下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气和愤怒,谁上前,谁便被李闯手中长矛就势串起,众人大骇,在惊呼中躲避着李闯抛掷过来的尸首。
“滚开”李闯如浪咆哮,他满脸是血,是汗,是扭曲了的眉眼。他爬上战马,嘉柔软软的脑袋就耷拉在他肩头,明明她这样轻盈,可李闯觉得自己已经背负了整个世界。
马蹄扬起,他舞动着长矛想要突围出去。
众人来不及反应,许多人尚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马上那人,像团巨大孤独的黑影,和战马融为一体。他后背上的女子,衣裙翩飞,在一道白刃忽闪交手的刹那,被斩下一片,隔断了人们的视线。
再定睛时,才发现那是女子的一片衣角,如早春的绿芽。
跌落在尘埃里,犹自鲜亮。
又像一抹被摧残的春意。
战马长嘶一声,悠长而凄绝,载着两人冲出大寨,在众人的目视下犹如一记魅影消失在了苍茫的暮色之下。
事情太遽然。
众人依旧是懵懂无觉的。
石苞被长矛刮破了衣衫,他手臂受伤,汩汩流血。有人问他要不要追,李闯太勇,几进几出,堪比李虎,一个人在绝境时被激发的潜能震撼了每个人。
“司马,司马”身后侍卫在喊他,已经带了哭腔。
石苞一惊,带着浑身伤痛跑进了桓行简的大帐。
卫会傅嘏已在帐子里了,医官也在了。
桓行简躺在床上,他活活疼晕厥了过去,旁边,几案上是一滩带血的纱布。
“大将军的眼保不住了。”卫会声音发哑,拳头紧握,“我进来时,大将军的左目上插着一把匕首。”
石苞心头被猛烈一击,像被人狠狠捶在胸口,半晌透不上气。
他一堂堂壮汉,对着床上生死不明的桓行简,忽直愣愣地跪了下去,热泪滚滚
“郎君,是我对不住郎君”
傅嘏也眼睛通红,他把石苞搀起,说道“眼下,不是哭的时候,医官说了,大将军此刻十分凶险”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姜令婉”石苞霍然跳起,像想到什么,他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