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几年之间不断改造翻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里却是定格的,一路上经过的建筑仍是几年前的样子,除了更破败一些,道路的两边堆满了枯黄的落叶,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五年内韩裴芸换了三只手机,手机通讯录里的号码删了又加,只有这个号码她从旧的手机复制到新的,却从来都不敢按下拨出。她一直不敢和父母说她要回去,她猜想他们听见自己的声音都会感到厌恶,怕是会不由分说让她滚远点不要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韩裴芸付过钱下车,提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这小区有些年份了,韩裴芸刚上初一时和爸妈搬到这里,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一般,之后再也没有换过房子,这些年偶尔从家里其他亲戚那里问起爸妈的情况,得知他们退休了,因为她的缘故,很少和小区里的其他老人凑一起,总是两口子独来独往。
老人们闲来无事必定喜欢提及子女和家事,而有自己这样的女儿,那是他们难以启齿的耻辱。
小区的花园里,几个老人围成一圈下象棋,韩裴芸经过时他们侧过脸打量了她几眼,小声议论了几句。
小城市的人际关系太复杂,好像谁和谁都认识,邻里之间非要把别人的事摸得一清二楚,滨城就不一样了,韩裴芸买的那个小区没几户是本地人,关上门都只顾着过自己的日子,对别人的家事毫无兴趣。
正上楼,手机里收到一条来自顾景晗的微信“三点了,出发去幼儿园接安歌。”
韩裴芸回给她一个ok的手势表情,抬手要敲门却迟迟没有落下。如果没有顾芷栎的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这里,当年她的父母口口声声说就当没有生过她这个女儿,就当她以后死了。韩裴芸是真的害怕面对他们,但是想到顾芷栎布满血污的小脸,她的五指紧紧攥成拳头,随即指关节轻轻击打在铁门上,每一声响都让她的心脏漏跳半拍。
有脚步声朝门口的方向走近,她听见母亲的声音在里面询问“是谁啊”
韩裴芸不敢出声,她捂住了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收燃气费的吧”里面的人嘀咕着,门开了。
韩裴芸在回来的路上无数次演练和父母再见时的对话,她看着门里明显苍老许多的母亲,一个妈字还没叫出口,门已经被紧紧关上。
“你还回来干什么”裴雅淑隔着门大声训斥站在门前的女儿。
韩裴芸的手掌贴在门上,她的泪意又涌上来了,她这次只做了带父母去滨城的准备,为了顾芷栎,自己一定一定要坚持到底。
“妈,让我进去好不好”
裴雅淑的态度不见半分松动“我没你这个女儿,走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妈”韩裴芸无力地蹲下身,倚着门哀求,“孩子病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求求你让我进去,我们好好谈行吗”
裴雅淑油盐不进,冷嘲热讽道“当初让你不要生那个小杂种,连个爸爸都没有非要生为了她和我们断绝关系,现在生病了还好意思来找我们要钱”
那些难堪的词汇化作蛆虫钻进韩裴芸的大脑里,啃噬她的理智,直到最终情绪崩溃,浑身发抖着大喊“她得了白血病”
门里的人霎时间安静了,韩裴芸发疯似的用力拍门“妈,求求你和爸救救她啊,我的骨髓没配上,你们去试试吧,就去试一下吧。”
她几乎失去了理智,所有的矜持和自尊放到了一边,顾不得手被砸的生疼,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把门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