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晴的性情极好,就像是个面团似的,任人揉圆搓扁。
早些年运气好,遇上的是沈琼这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过得还算是顺遂;可自打来了京中,就像是走了霉运,遇上的是二夫人钱氏这样得寸进尺的人,便难免受尽磋磨。
红杏是被沈琼指派过来陪着江云晴上京的,这些年也算是尽心尽力,想方设法回护着她,可许多事情上也拿她这性子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
原以为后半辈子都要这么过了,没想到沈琼竟神兵天降似的,从远隔千里的江南赶赴京城,又出现在了这将军府中。
红杏总算是摸着根救命稻草,送走沈琼后,又回房安抚着独自垂泪的江云晴,劝道“如今姑娘来了,咱们也算是有了依仗,不必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江云晴摇了摇头,低声道“阿娇是不缺银钱,可京城不比江南,许多事情单凭银钱是办不成的。”
她在给沈琼的信中,只字未提自己的苦处,便是不想将人给牵扯进来。可偏偏阴差阳错,竟还是走到了这般地步。
“可万事总逃不过一个理字,”红杏忿忿道,“二夫人这些年明里暗里难为咱们,还克扣姑娘送来的年礼、银钱,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总不是咱们的错。”
江云晴无奈地苦笑了声,正欲再说什么,可却又觉着胸口泛疼,连忙拿帕子来掩了唇,低低地咳着。
如今管着这将军府后宅的钱氏,乃是吏部尚书家的嫡长女,有这层身份在,除非她真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来,不然谁也动不了她在府中的地位。
就算是将事情挑了出来,钱氏也可以推说,是为了填补府中账务空缺,迫不得已才挪用了银钱。
钱氏就算因着此事挨了骂遭了罚,可无损根基,以她那眦睚必报的性子,迟早会报复回来的。江云晴并不在乎自己吃苦,可却怕沈琼被为难。
就算是家财万贯,民如何与官斗
若钱氏真差使人去下绊子,沈琼能安然度过吗会因此折损多少
江云晴只一想,便总觉着寝食难安,可她也明白,沈琼就算知道其中的利害,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插手此事。
“早知如此”江云晴喃喃低语,可却终究没能说下去
她爱慕恒仲平,一见倾心,再没改过。恒仲平待她也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忍下这许多事情。
但如今将沈琼给牵扯进来,绝非她所愿。
红杏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少时是同桃酥一道被买进沈家的,这些年也在沈琼身边陪了许久,对沈琼始终有种没来由的信任。
她袖中揣着沈琼留下来的银票,一门心思琢磨着该如何请个大夫来为江云晴诊治。毕竟旁的事情还好说,可这病却是实在拖不得了。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有位管家嬷嬷领着几个侍女小厮来了绿漪阁。
除却当初被钱氏罚禁足时,这一年多来,绿漪阁就没来过这么多些人。红杏吓得一激灵,立时就站了起来,心中飞快地想了许多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钱氏必定忙得不可开交,并没那个闲工夫来为难人。难道是,姑娘离开时被发现了
红杏攥紧了衣袖,上前两步,硬着头皮问道“嬷嬷带这么些人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认出这嬷嬷是长房东苑那边的管事,愈发觉着蹊跷。
“你不必紧张,我是奉大爷的命令而来的。”陈嬷嬷四下扫了眼这清冷的院落,不由得皱起眉来,招了招手,“还愣着做什么将院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应的旧物都换掉。”
红杏还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