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治疗疫疾的方子交给附近城池的大夫以后, 还需要在当地坐镇指挥, 稳定大局, 所以特地关照过叶卿,让他照顾好弘明。
叶卿当时只是奉送他一个白眼, 并说道“这用不着你说, 我自会照料好。”
然而仅仅在两天之后, 他就“食言”了。
这事儿严格说起来,还是得怪到程翡头上。
当时已是晚饭之后, 叶卿去隔壁客栈观察了一圈病患, 顺便给他们开了个对症的滋补方子,不辞辛劳地配完药,让率先好转起来的几个人煎药喂食。
交代完以后返回药材铺,见弘明房里还透着幽幽的烛火, 便知他定是又在打坐了,想了想,索性敲了敲门“圣僧”
里头很快传来回应“施主何事”
叶卿直接推门而入,笑道“似你这样日日呆在房里,真到了生产那一日,恐怕不易。”
弘明一怔“怎么说”他习惯了无事时便参禅礼佛的日子, 从没想过还要为将来生产之时做准备。
实则, 在这样的时代,除了所谓的妇科圣手,一般通晓医理的男子, 哪里会去研究妇人生产事宜,一则男女授受不清,端方男子也不屑去了解这些,二则弘明毕竟是个出家人,纵使行走江湖扶危济困,等闲也不会去插手这些事情。
叶卿便道“便是妇人,怀胎十月也要时常在外走动,不仅于胎儿有益,对母体也有好处,将来生产时顺产的几率会更高。男子盆骨本就比不得妇人优越,你不是太过折腾,可着动胎气的边缘试探,便是日日在房中打坐,根本不外出走动,再这样下去,可想而知生产时会遇到怎样的状况。”
弘明从善如流“依施主所说,要怎么做”
叶卿双臂环胸,围着他施施然走了一圈,挑眉道“不如去外头走一走也不走远,就在后院儿。”
弘明想想,便点了头“也好。”松开盘坐的双腿,撑着腰身站起身来。
叶卿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上前搀扶,此前从盟主府来到柳州这一路上,情况紧急,又是舟车劳顿,他少不得要多加看顾,现在与那时不同,若还动不动就小心翼翼,就不是原主的性格了。
这夜明月当空,星辰耀跃,好风似水,清景无限。
弘明缓缓走出门外,单手扶在腰间,七个多月的肚腹越发鼓胀,沉沉缀在腰间,仿佛一个熟透的大西瓜。
叶卿随手抄起案上的蜡烛,替他照亮后院的路,以免一时不慎,酿成惨剧。
走着走着,沉默中的弘明忽道“当时留下这个孩子,只是贫僧一人的决定,尚未问过施主的意思。”他顿了顿,“此时再问,虽有些迟”
叶卿好奇地看着弘明“如果我说,我还年轻,尚未玩儿够呢,不想有个孩子拖累,你待如何”
弘明顿住脚步,还当真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施主若不愿要他,只当他不存在就是,贫僧自会将他抚养长大。”
叶卿侧目“我说不要他,你便一点儿也不生气”
弘明不明所以“有何可气贫僧决定生下他,初衷乃是不忍这个小生命尚未出生,就被扼杀,与施主无关。”
他一面说着,一面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浑圆的肚腹“如今么,依旧是如此,施主若想要他,贫僧不会隐瞒他的身世,施主若不想要,贫僧日后自己抚养便是。”
他这样通透,仿佛没有任何情感可以动摇他的心神,叶卿听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了“是啊,这世间万物,还有什么能被圣僧看在眼里”这话却是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