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春以后, 雨就开始下得频繁起来,时大时小,打在宫檐上溅开了一片细小的水花,落在手心上沁凉无比,苏青霓被冻得一哆嗦, 叫碧棠瞧见了, 连忙过来, 嗔道“娘娘怎么还如小孩儿一样玩水这天气冻得很,莫着了凉去。”
她说着, 一边摸出手绢来,不厌其烦地替苏青霓拭去掌心的雨水, 又将一个雕花镂空的鸾凤纹铜制手炉塞进她手中, 苏青霓抱着那熏了冷梅香气的手炉,仰头看着檐上的雨水如珠串一般接连滑落, 忽而道“这雨下了好些日子了吧”
碧棠答道“是呢, 奴婢记得上元节过后就开始下了,仔细算算,也有七八日了。”
“唔”苏青霓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碧棠抬起头来,却见她正凝视着远处的宫墙, 在雨幕之中连绵成一片, 朦朦胧胧的, 瞧不真切,她小声问道“娘娘怎么了为何忽然叹气”
苏青霓摇摇头,道“只怕这雨还要下一阵子啊。”
晴幽从殿内出来, 随口接道“奴婢听说民间有一个说法,雨贵如油,多下些也好,一年也有个好收成。”
苏青霓却道“只怕是未必。”
她说完这一句便回身入殿了,望着她的背影,碧棠与晴幽面面相觑,片刻后,碧棠才小小声开口道“娘娘今日怎么了”
晴幽摇首,又道“娘娘看起来有些心事。”
苏青霓确实有心事,这几日天气不佳,人整日闷在屋子里,到处都湿漉漉地发潮,就仿佛人都要霉坏了似的,叫她想起来一事,建宁元年春,南方多雨,三月初,银沙河忽然决堤,发了大水,淹没了宁阳一带的农田,房屋俱毁,数万百姓无家可归,哀鸿遍野,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天灾不可避免,但其中又有作乱,以至于最后愈演愈烈,便是当时在深宫的她亦有所耳闻,仔细算算,事发之日距离如今也只剩一个月多的时间了。
若是放任不管,或许银沙河决堤之事又会重演,苏青霓虽然已决意这辈子不插手朝堂之事,独善其身,然受苦的万民何辜但是转念一想,摊上楚洵这么个皇帝,岂不是和上辈子的建宁帝毫无区别建宁帝身染沉疴,不能上朝,也无力处理朝政,而楚洵是不想理会这些,两人倒是殊途同归,十分一致。
想到这里,苏青霓一手抱着怀中的芝麻,一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碧棠与晴幽对视了一眼,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殿,檐下雨潺潺,碧棠忧心忡忡道“娘娘这是怎么了瞧着不大高兴。”
晴幽猜测道“许是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整日里待在这坤宁宫里,好人也给闷坏了。”
碧棠却道“我看倒是不像,前阵子不是也下了雨,可娘娘没说什么啊。”
她说着,细思一会,突然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来,晴幽疑惑看向她“怎么了”
碧棠朝殿里望了一眼,对她招了招手,晴幽顿时会意,附耳过来,碧棠悄悄道“你还记得,皇上上一回来是什么时候吗”
晴幽闻言,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
碧棠点点头,小声道“或许是这几日总是下雨的缘故了。”
自从皇上那一夜在坤宁宫就寝过后,就再也未曾踏足过这里,晴幽想了想,觉得碧棠的话有几分道理,便道“那我去打探一二,娘娘这里你先伺候着。”
碧棠应下来,又叮嘱道“快去快回。”
晴幽取了一把油纸伞,撑开一路出了坤宁门,往养心殿的方向走,不多时就到了遵义门,门口候着两个小太监,正在闲聊,见了她来自然是认得的,一个笑着热络招呼道“晴幽姐姐怎么来了是娘娘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