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
程高兴艰涩地转了转眼珠。冬天,林子虽密,可叶子都掉的差不多。偶尔手电筒打过去,细密影子落下来,远远的,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他心中忧虑,别说老虎了,遇到狼都够呛啊
这两年好些,和前些年,腊月里,哪个村的孩子被狼叼走,这是常有的事儿。
还好自家鸿娃健健康康长大了。等念完小学,就送去山下镇子里读初中。
想到儿子,程高兴心里多了点勇气,继续往下数。
“七、八”
他松了口气。
没错,自己面前是八个人。
大晚上的,所有人都穿着样子类似的大棉袄。军绿色,看不出美丑,只要能防冻就行。
程高兴身上也裹着这么一件。他一直往下走,听见前面的声音越来越长、越来越远。上吴村依然直愣愣戳在哪里,灯火朦胧。
山雾四起,真没想到,上吴村的灯光可依照这么远。
这是娃儿们上学时的路,直接翻山越岭。今天评估组的人来,村长开拖拉机去接,走的是另一条,要沿着山路盘桓。可那条路太远,娃儿们去走,要平白多挨两个小时冻。所以即便山林危险,娃儿们还是更爱走这条。
程高兴胡乱想着事。他记起自己刚刚的忧心,这会儿重新数一遍眼前。八个,不多不少。
在发觉这点后,程高兴对于“走了许久、却还没到上吴村”的事儿也淡下心思。如果是白天,那还可以看看旁边的标志。他们生在山里、长在山里,自然有一套认路手段。可这大晚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没法子。
一路向下。
村长头顶的汗更多、更密了。他叫了声“高兴。”
声音不高不低。话音落下时,身侧正好有人凑过来,问他“建树,怎么了”
村站嗓音压低,说“你看,咱们这是不是走了太久我记得之前,从山顶到上吴村,只有十几分钟路啊。”
身侧那个声音说“也没走多久。可能是天冷,所以你觉得很久吧。”
“是这样吗”村长沉默片刻,打了个哆嗦。他喃喃说“嗯,是很冷。”
同时。
人群最后,程高兴走路的间隙跺了跺脚,咒骂“这羞先人的天,也冷得够够的”他被冻得脚趾发麻。
他裹了裹衣服,心想,要不要往前走一点。可这条小道就那么宽,勉强够两个孩子并肩。要说让成年人并在一块儿走,实在太勉强。
程高兴只好窝在最后,迈着步子,重新数数“一个、两个八个,嘿,没错。”
他记得清清楚楚。从村子里往出走的时候,村长点人。一共九个娃娃,家里当爹的都来了。有一家不同,是姐弟俩一起上学,只来了一个爹。方婶一个女人在家,往外跑不方便,于是队伍里多一个村长。这么算,恰好八个人。
程高兴忽然一愣。
他心里迟来地发寒。
八个人,没错。
可如果前面已经有八个人,那算上自己
岂不是有九个人
他想通此节,瞬间惊恐不已。眼前一片背影晃动,同样的军绿色大褂,同样的貉壳帽子,天色又黑,不见星月,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究竟哪个才是多出来的
程高兴浑身哆嗦。他不敢上前,于是与前面队伍之间的距离陡然拉长。程高兴猛搓了把脸,猛然转身。
儿子重要,可这队伍显然是撞鬼了
想到这点,程高兴如拨云见月。眼下的一切都有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