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宝棠
夜乔依回来的事,很快通过左邻右舍传到了还在山上干活的夜妈妈耳朵里。
她活儿也不干了,撇下工具撒腿就往家跑。
近乡情怯的心态让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夜乔依帮夜爸爸侍弄完了后院的一小片地,就被劝进屋。夜爸爸说什么也不敢让她再做活了。
有心问她些什么,又觉得看她出落得这样貌美娇贵就知道,根本没必要问,女儿过得可好了。
夜爸爸于是望着自家因漏水发霉留下去不掉的印迹的天花板,陷入了“自己怎么配有这么金贵的女儿”的自责中。
夜妈妈的归来正好打破了这种尴尬局面。
对沉默寡言的夜爸爸,夜乔依还有些生疏,但一看到如梦境中一般,面容慈爱的夜妈妈,夜乔依就亲亲热热地上前抱住了她“妈妈。”
她背对着父母,微阖上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心道她们一家提早团圆了,真好。
夜妈妈比夜爸爸健谈一些,但也只是一些,面对漂亮得如九天仙女的女儿,仍是局促地不知该和她说什么。
夜乔依从叶氏夫妇口中得知自家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叫夜晨。
也不知道当初家里人怎么想的,姓夜却叫晨,这不自相矛盾嘛。
不过想到亲生父亲叫夜明,恐怕这起名方式是祖传的。
她心里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以缓解紧张感,拉了夜妈妈的手,说是要帮她打下手做晚饭。
现在时间还早,再说,夜妈妈怎么舍得让双手光滑细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下厨房。
村里的厨房可不比城里,干净整洁无烟,是要烧柴火灶的。
但夜乔依软声哄着她,也就晕晕乎乎地被带跑了。
等回过神来,还是把夜乔依赶了出去。
“你要是真想帮我干活,就去接你弟弟吧,他快放学了。”
村里路很好找,只有笔直的一条主干道从村头通到村尾,小学就建在村头,夜乔依刚才来的时候还路过的。
她看了看天色,向夜爸爸拿了把伞,撑着出了门。
夜家是农转非注1户口,原本也是搬到城里打工的。夜妈妈怀着她时,俩人都在城里做事。后来因为夜爸爸伤了腿,干不了了,这才回到村里。
但他们的户口却再转不进来了,因此夜晨是等国家开放二胎后才生的,如今才刚念一年级,正是猫弃狗嫌的年纪。
夜乔依走到学校的时候,放学铃才刚响过,等了一会儿,孩子们才陆陆续续地出来。
她在梦里没见过这个弟弟,好在一年级的孩子都按班级排路队,她找到对应的班级,问了带队老师,很快就把人找到了。
夜家的孩子被人无意抱错,养了二十年的女儿竟然是富人家的千金的事,在村里几乎无人不知。班主任探究地看了夜乔依几眼,还是打电话给夜妈妈确认过了,才叫了夜晨出来让她带走。
夜乔依知道自己的事大约是传遍了,对几位老师及家长的打量并不以为意,只向夜晨伸出手,示意对方把书包给她,微笑道“晨晨,我是你姐姐,我叫乔依,妈妈让我来接你。”
夜晨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双手扶着书包带子走在前面。
夜乔依臭小孩。
她也不恼,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对于夜爸爸和夜妈妈来说,她是失而复得的女儿,对于夜晨这个才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把他姐姐换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