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有一天竟会把一座破败的临时基地称为“家”。
可眼下, 一切又都显得那么自然,似乎本来就该如此温馨。
他也有了家。
家里并不是一个人,除了他, 还有他最喜欢的人。
想到这一茬, 纪凡再度回想起傅明渊那句模糊在风雪声中的告白。
这个人会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吗
又或者, 他只是随口一提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偷偷抬眼望向对方, 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
傅明渊的视线是这样专注,这样的柔和,好像正打量着什么稀世珍宝。向来疏离冷淡的浅色眼珠,不知何时已经习惯流露出温柔的目光, 眼底更是燃着一团喑哑的火。
纪凡自觉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当不起他这样热切的注视, 下意识低下头,心慌意乱地错开了眼。
“嘘,别动。”傅明渊抬手, 温和地扶正了他的脸。
他修长的手指粗糙裹着药膏和纱布, 遮掩住了冻伤的青紫, 指尖露出一点红,像一只只可笑的胡萝卜。
纪凡没觉得有趣,只感觉到了心疼, 甚至忍不住埋怨自己, 为什么没有再早一点赶到。
顺着傅明渊的动作, 他听话地抬起头,丝毫不敢挣动,怕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给扯开了。
“我想和你谈一谈。”傅明渊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更多的情绪。
谈什么纪凡心中闪过一丝困惑,很快,又被紧张的情绪取代了,就像是上课被老师点到名站起来回答一个难题。
“我就要离开了。”傅明渊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第一句话便语出惊人。
纪凡的眼睛快速地眨动几下,思维有些迟缓,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离开离开这里什么意思
啊,救援船终于赶到了吗
有那么短短一瞬,他心中是快乐的,可慢慢地,喜悦之情被冲淡了,不安和猜疑如荆棘丛生,密密麻麻爬满心墙,将胸腔刺穿,无声地流出潺潺的血。
为什么要特地这样告诉我呢
或许是一场委婉的告别
他心中七上八下,患得患失,一时间有口难言。
尽管心里知道傅先生并非这样的人,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猜想那些不可能的可能。
他很清楚,自己信不过的,并不是对方,而是他自己。
在纪凡的认知里,他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而已,如果没有同时被困的这番机遇,傅先生或许压根就不会多看他一眼。
就算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特别的,可事实上
纪凡抿了抿干涩的唇。
他本就是敏感的性格,遇到傅明渊,更是巴不得竖起浑身的触角来偷偷试探,从一句话里推断出成百上千的可能。
他甚至联想到,等到九月,就算他考上了t大,傅明渊又重新成了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到了那时,那样耀眼的傅先生,还会多看自己一眼吗
朝夕相处好几个月,可是,就连他到底对自己怀着怎样的情绪,纪凡也无法确定。
想到这里,他愈发沮丧了。
“船昨晚已经到了,就停在进步站不远的海湾口。”
傅明渊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纪凡不知该做何反应,呆呆地“啊”了一声。
“等我回去了”傅明渊欲言又止,不知想到什么,薄唇忽然勾起柔和的弧度,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微笑。
回去回去干什么纪凡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