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身上凌乱不堪的正一品官袍, 仅凭司空已经彻底脱离发冠束缚的灰白色乱发和佝偻的姿态,说不定会被认成街上讨饭的老乞儿。
长平帝移开放在司空身上的目光, 平静的看向正偷偷打量他的朝臣。
每个对上长平帝目光的朝臣都立刻做出躲避的姿态, 个别胆子格外小的人还会腿软。
令人窒息的寂静无声蔓延,即使长平帝没有大发雷霆,也能让每个朝臣都感受到他的怒火。
商州案在长安掀起前所未有的波澜。
自从司空下狱,朝臣们才惊觉他们原本将这件事想的过于简单, 商州案首恶不仅代表会有位于朝堂最前方的权臣与他的派系轰然倒塌,还会带来数不尽的影响。
司空就算有再大的能耐, 也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隐藏商州乃至整个山南东道的动静,他身后必定有同党。
这些同党在朝中的地位比不上司空, 影响却未必比司空小, 叠加在一起的影响, 甚至可以说远胜于司空。
以长安内复杂的姻亲关系,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随手帮哪个亲戚忙的时候,没有在无意中给司空及其派系行方便。
司空就像是树林中央最繁茂的古树, 从上面看只是比周围的树高半截, 从地下看时,树根已经与周围所有树紧密相连,余下的树又各自影响依靠它才能生长的花草。
这棵最繁茂的古树倒下,必然会连累整片树林。
随着街上的金吾卫越来越多,朝堂上的人越来越少, 朝臣们甚至开始怀念半个月前与同僚为屎盆子的归属整日吵架的日子。
那段时间他们虽然每日又气又累, 但不会提心吊胆, 整宿担心已经被抓进大理寺的官员胡乱攀扯。每听到有人入狱的消息,都要仔细回想起与其相处的所有细节,才能勉强放心。要是在回想的过程中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从此之后便与安睡告别,在上朝时看到金吾卫,发慌的心都要颤抖一会。
短短三天的时间,上朝的朝臣就悄无声息的减少六分之一,仍旧能出现在朝堂上的朝臣无不垂头丧气,提不起半分精神。
如白千里、崔太保、司徒和没被牵连其中的宗室和勋贵也不例外。
白千里等人本就因为各种流言心情极差。
他们好不容易等到能够确定司空才是商州案的首恶,还没来得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也被牵连其中,不是已经被抓,就是涕泗横流的对他们哭诉自己曾经做出的蠢事。
宗室和勋贵虽然自己没有犯错,家中不懂事的小辈或者鼠目寸光的姻亲却各有各的担忧。
原本是朝臣们希望商州案能彻底闹大,试图从中获得更多的利益。如今商州案如同他们所愿的那般沸腾,这些人却开始期望长平帝能顾虑到商州案带来的动荡息事宁人。
可惜长平帝没给他们任何提出息事宁人的机会。
无论被抓入大理寺的朝臣是否配合审讯,都不会耽误金吾卫抓人的速度。
正在商州的安武公主每日都会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新的证据回长安,每次的证据都刚好够给大理寺中不愿意招供的两名朝臣定罪,顺便再牵扯出两名还没入狱的朝臣。
长平帝大发雷霆,严惩因为安武公主送来的证据即使不愿意招供也可以定罪的朝臣。
但凡可以定罪的朝臣,只要能牵连九族,绝不会只罚三族,但凡可以流放,绝不会只贬谪。
无论谁为其求情都会被视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