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过程在虞珩眼中,不亚于见证奇迹。
纪新雪从巴掌大的青色瓷瓶中倒出素白色的浓稠液体,说是用粳米熬煮的浆糊。他用只有小手指长的扁平玉片刮取浆糊仔细的涂在虞珩脚腕和脚背上洗不干净的墨水和颜料上,然后去妆奁边找团扇来,慢慢扇干这层薄薄的浆糊。
“这”小郡王看着自己伤势可怖的脚腕,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纪新雪得意的笑了笑,又拿出另一个方瓶,里面的浅绿色的药膏。他用新玉片将药膏覆盖在已经彻底干涸的浆糊上,“这也是扭伤第一天用的膏药,我喜欢它的颜色,就多准备了些。”
沁润的药膏完全覆盖开始出现白痕的干浆糊,就像是给起皮的手臂抹上面膏。
还没抹浆糊时,虞珩脚腕上红红黑黑的痕迹就是个笑话。
抹了浆糊的脚腕,效果还行,看上去开始像是那么回事,起码伤痕看起来比纪新雪动手前严重许多。
抹完药膏的脚腕效果惊人,虞珩自己看到从脚腕绵延到脚背上的可怖伤痕,都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活动脚腕,确定脚还是连接在腿上。
纪新雪将用到的工具简单的收拾了下,动作熟练的卸下床板,然后将包括茶盏在内的所有东西都塞进最里面,又很熟练将床板装上。
“县主,冬月按照您的吩咐推着轮椅来了。”晴云在门外高声道。
纪新雪放下绑在手腕处的广袖,又扶了下头上的簪子,在虞珩面前转了一圈,“我身上有不妥当的地方吗”
脑子里只剩下震惊的虞珩面无表情的摇头,“没有。”
冬月不愧他高大的身型,轻而易举的将小郡王抱起来放在轮椅上,连呼吸声都没变大。
纪新雪算了下时间,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决定在路上嘱咐虞珩。
“等会他们问你白天发生的事,你知道要怎么说吗”纪新雪走在虞珩身侧,悄悄转头观察虞珩的反应。
不知在神游什么的虞珩突然回过神来,他低头掩盖眼中的难过,答话的声音虽然轻,语气却极为坚定,“当然是实话实说。”
纪新雪心中忽然浮现淡淡的伤感,却不得不让虞珩认清现实,“没人会相信你。”
虞珩这次沉默的时间格外长。
就在纪新雪以为虞珩不会再回话的时候,虞珩忽然抬头看向纪新雪,脸上还是与往常没什么区别的面无表情,双眼深处却透着茫然,“除了坚持,我还能做什么。”
传闻中的小郡王顽劣、暴戾,行事无所顾忌,给人的印象颇有些幼年版焱光帝的感觉。
纪新雪在寒竹院中见到的小郡王,骄傲、坚持、永不退步。像个紧紧将自己抱成团缩在原地的刺猬,哪怕伤痕累累也不肯退后半步。
即使不是被误解,就是在被误解的路上,小郡王也从来没做过任何解释。
无论是寒竹院开学那天,还是祁株回到寒竹院的那天。尽管被所有人用异样的目光注视,小郡王都没露出半分怯懦或者软弱的情绪。
直到此刻,纪新雪才隐约感觉到,小郡王并没有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是在打击和挫折中跌跌撞撞的得出道理。
退缩没用,坚持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坚持维护他应该得到的东西,比如寒梅院的名额。
坚持不对英国公夫人妥协,小郡王摔坏白玉扳指的时候,就应该能猜得到同窗们会因此而有意见,但他毫不犹豫。
坚持想要个公正,哪怕虞珩已经被坚持辜负过很多次,早就知道坚持未必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