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他缓缓将手里的毛笔放到玉制笔山上,似乎也在这短短时间里,湮灭了突然激起的怒火。
再然后, 北镇王像这几十年来惯常的那样,一旦真是吵了起来,便默不作声,转身出去了。
人都出去了, 宗王妃却还立在原处不动。
奚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为了小辈的事儿,跟王爷这么大吵, 何必呢”
宗王妃却冷冷一笑“看到了吗他连吵都不愿跟我吵了。当年我总以为, 他来宗家求娶, 是真心爱慕着我。可是后来我才懂得, 我父亲的官做得不干净, 为人短视,做到了泰州刺史,便再不会升了。选了这样人家的女儿,陛下才不会猜忌。他这个人,看起来老实怕事,可做的每一件事, 都有他的目的。谁在他的眼里,不是一颗棋子我发发脾气又怎么了只要不碍着他的事儿, 他都能忍的”
奚嬷嬷觉得宗王妃言重了, 便又是开解。
宗王妃掏出手帕擦了擦有些湿意的眼角,再次冷哼道“凭什么王府鸡飞狗跳, 那盲妇反倒躲在村子里过清闲日子去, 派个嘴巴厉害的婆子去, 趁着世子不在的时候, 只当是传我的话,好好申斥一下那胆大妄为的苏落云”
奚嬷嬷一听,心领神会,自是安排去了。
再说,嘉勇州王昀将军那边,听说了韩临风图省事,想要将冬日粮食一口气地运过来,也是连连冷笑。
“这得是多缺心眼的东西,才能想出这等法子来他是怕肉不够肥,引不来饿狼”
一旁的幕僚也摇头叹气道“幸好上将军您未雨绸缪,早就做了战略后撤的准备,不然真让这样的人统筹粮草,不用人攻打,我们将士就要活活饿死在城墙里了您看,我要不要再给迁西粮草营做些什么准备”
王昀哼了一声“那糊涂蛋都自己挖好了墓坑,哪里还用你我操心铁弗人也好,叛军也罢,都盯着他呢自会去推他入坑不过你要跟粮道周遭我们的人都打声招呼,若是粮道有什么动静,缓一缓再到。”
那幕僚一听,顿时心领神会。运粮的马车笨重无比,虽然有护卫队,可若无粮道周遭的守军接应,便如牛车驴队一般,毫无战斗力可言
其实当初王昀将军收缴了叛军粮草时,就私藏了一部分,并未全都交到迁西粮草营里去。
光是迁西粮草营被下属们贪墨剩下的那些粮,压根都不够。所以就算韩临风侥幸送到,王昀也备着后手呢
王昀心知肚明,不必他推波助澜,那迁西大营的惊天大雷就会接连炸响。
到时候,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退兵,跟惠城的夫人团聚去了
但愿那顶锅的浪荡子命大,不要死在乱军之中才好
他要跟夫人说一说,给王府封白包的时候,就不要太吝啬了。
毕竟中年丧子,是人间一大痛。多花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且不提嘉勇州人心阴暗的算计,再说迁西的粮道。
迁西往嘉勇州运粮的粮道,若是满载缓慢行驶,基本是三日的路程,大部分粮道都临近城镇,有过往官兵的照拂,还算好走。
可是因为中间要穿过一道山,所以一般在运粮的第二日,要穿过一道狭窄的山路。
这山上密草重重,正是兵家易于埋伏之地,自古以来,不知埋下白骨几重。当地人称此山路为“鬼子林”。
若是有经验的押运官,路过此地的时候,一定要拿捏好通过的时间。
早晨不行,山中晨雾还没有散开,若山头埋伏了人,都隐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