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无法找着,留在记忆里的就仍然是它完整的模样。
几头年轻虎鲸小声哀鸣着,怀念着这位会带它们玩火箭跳水的脾气温和的长辈,珊瑚哭得最厉害,这是它第一次经历别离,它知道离开的东西不会再回来。
大点的虎鲸经历过几次送葬,虽然悲伤,尚还能控制自己,再大一点的老一辈虎鲸则想得更多。
对嘉玛和莉莲来说,这是它们第一次送走比自己年轻的家庭成员,此刻的静默不仅是为了哀悼,更是在思考着死亡的含义,猜测着死神何时会来敲响这扇门。
安澜和坎蒂丝靠在一起。
比起其他家庭成员,她心里还更多了一层伤感。萨沙比她年纪大,但当初却是她救下来的。
她教会它语言,教会它怎样睡眠,教会它如何社交,看着它从什么都不会的圈养鲸变成了一头能为家庭冲锋陷阵的强大的野生雄虎鲸现在这些时光都随着它的身体一起沉入了海底。
莱顿离开的时候她悲痛不已,维多利亚走时她觉得像天塌了一样,现在萨沙离去,就像一声轻轻的叹息。
唯一让安澜觉得有点安慰的是它这几十年来至少过得不错,在晚年能够平静地去回忆前半生,而且还完成了送圈养鲸回家的执念。
从过去到现在,从草原到山林到海洋,在力所能及时救下来的那些个体,她都觉得有一份责任在其中,而对其他生灵的命运负有一部分责任,是一件既沉重又幸福的事情。
责任。
安澜在心里轻轻念着。
时间正在把压在上一辈身上的家族命运轻轻扶起,缓缓转移,维多利亚的影子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她的睡梦里,外婆还是像过去那样干练,它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好像在询问一个不必说出口的问题
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吗
安澜一年又一年地问自己。
五年后,鲸群失去了风一样自由的莉莲,它在南极的冰层边陷入长眠。
又过三年,鲸群失去了慈爱的嘉玛,它离开时沐浴着橘郡的阳光,就像安澜出生那天一样。
坎蒂丝在成为鲸群中年纪最大的雌性之后并没有做任何尝试,只是悄悄地退到一旁,和自己的子辈孙辈乃至曾孙辈待在一起。它既不下令迁徙,也不下令捕猎,传达了一个非常明确的信息。
这年安澜六十四岁。
她成为了家里名副其实的祖母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