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当时就依偎在外婆身边,看着它把半个身体浮出水面,胸鳍轻微地晃动, 呼吸平稳,神色安详,静静地望向天空。
它近在身边,却又显得如此遥远。
那是一种奇异的氛围, 使得所有家庭成员都忍不住放慢游速、小声呼吸, 生怕惊扰了什么。
彩虹也想学着长辈们控制住呼吸的节奏,但它太年轻了,没几下就有点喘不过气来,忍不住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吐出, 气孔发出一记响亮的“噗”声。
大虎鲸们都鸣叫着笑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当维多利亚笑着转动眼睛去看彩虹的时候,倒映在眼睛里的极光就像一闪而过的流星, 同近百年时光积累的所见所闻一起,同无数代先祖传承下来的生存智慧一起,静悄悄地沉没下去,深深埋在了最深处。
当时祖母鲸在想什么,就成了一个永恒的谜题。
维多利亚身体硬朗, 一直活到百多岁还可以跃出海面做高难度的击水动作,在捕猎中也从没露出过疲倦或力不从心,但从某个节点开始,它加快了对后辈的教养节奏。
以前碰到陌生的海兽,如果没有致命毒素, 它都会放任孩子们自己上去探索, 后来就变成了直接讲解, 再后来甚至变成了没看到陌生海兽时就有的隔空讲解。
安澜用心听着。
她听到的东西越多,心上的重量就越沉,那些知识好像都幻化出了实体,压得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时间啊。
最残酷的东西。
即使虎鲸拥有和人类相差无几的寿命,并不是像大猫那样活到16岁就算长寿的种族,更不是像蜉蝣那样刚出生就要为死亡做准备的种族,时间对它们来说却仍然是不够用的。
更何况这一回要像太阳般落山的是祖母鲸。
安澜充分理解了过去还是人类时看到的新闻,为什么那些失去老雌鲸的家庭会陷入全然的悲痛之中,因为剩下的虎鲸总在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学到了所有该学的东西。
只要长辈还在,就像家里有定海神针一样,好像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用害怕,无论做了什么决定都是理所应当,无论犯了什么错都有人兜底。
可要是长辈不在了
整个鲸群都因为这种突然加快的生活节奏变得不安起来,尤其是即将从母亲手中接过衣钵的嘉玛。
安澜印象里从没见过妈妈焦虑的样子。
即使在小时候她差点被鲨鱼和座头鲸打到时,嘉玛流露出来的都是些微恐惧和极大的愤怒,好像从她出生开始,它就是这么一个温柔又有力的样子了。
可现在嘉玛的年纪都快和安澜出生时维多利亚的年纪相仿了,却表现得像只幼崽一样,比彩虹还经常黏在维多利亚的身边。
后来鲸群又去看了一次北极极光。
再后来,嘉玛就成了整个家族里年纪最大的祖母鲸。
成为首领之后,它性格里的温柔和失去至亲导致的悲痛使它对这个位置无所适从。最开始的五年,它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命令,只是带着鲸群在加拿大和北极间来回徘徊。
全家人都支持了这个决定。
包括安澜。
不是不想四处游玩,也不是不想念椭圆,只是她能够理解嘉玛的心情和心愿
妈妈也会想妈妈。
莫阿娜和椭圆听说了这件事,很是唏嘘。
几年前莫阿娜家里的祖母鲸也过世了,一大家子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