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是耀眼的白色。
沙子是柔软的黄色。
海水是一种看不清的颜色。
她的视角在大海之中,无法像人类那样从高空俯瞰大地,也不知道布雷默湾的海水从天空中看去是不是有传说中那么蓝,又是不是真的像一滴泪珠。
据说许多海洋生物都看不到蓝色。
它们一生都生活在浅蓝、蔚蓝、深蓝色的大海里,却对海水的色泽一无所知,每每想到这,安澜总是在想,或许空气也有颜色,只是人类无法看到而已。
想着想着,她就会在睡眠时做起光怪陆离的梦。
莱顿肯定也在做梦。
事实上,这些天它一直在做梦。
安澜能看到它异常摆动的胸鳍和尾巴,每次醒来之后它还会向全家人复述那些稀奇古怪的场景。
有一次它梦到自己变成蓝鲸那么大的虎鲸,很是嘚瑟了一阵子;又有一次它梦到自己变成一条傻乎乎的鲨鱼,吓得嚎啕大哭。
后来有一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莱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大海游去。
没有一头虎鲸对此感觉到意外。
安澜觉得自己窥见了海兽一生中最隐秘的部分,知晓了海兽离去时的奥秘。
鲸总是不愿意把灵魂停留在浅滩上的。
它们会听到无声的召唤,朝着那个方向游去。
在深不见底的水域中,灵魂脱出,身体下沉,化为养料,回报着这片被所有海兽深深爱着的蓝色大洋。
一些海兽孤独地沉默地死去了。
而另一些则何其幸运,在生命最后能够得到家人的陪伴,在无穷无尽的力量中走向终点,去迎接一生中最伟大的冒险。
整个维多利亚鲸群都静静地漂浮着。
莱顿浮在水面上,用眼睛把家人好好地挨个看了一遍,好像在记住所有人的样子,记住维多利亚身上的疤痕,也记住泡泡身上的残缺。
多少有点不舍,但更多的是幸福。
和所有未被人类伤害过的虎鲸一样,它过得平凡又快乐,小时候被鲨鱼追得到处逃窜,长大了在雌性面前炫耀背鳍,更大一点拿幼鲸当玩具玩,年老时仍然可以得到母亲的照料。
二十多岁那年在一次捕猎中被座头鲸往尾巴尖尖上糊了一巴掌,已经是它一辈子遭遇过的最不幸的事情。
莱顿穷尽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家庭。
它在鲸群的期待中诞生,也会在鲸群的簇拥离去。
太阳快落山时,鲸群唱起歌来。
没有一个成员在哭泣,所有人都围在雄虎鲸身边,长长短短地鸣叫着,希望它能安心地去做最后一个也是最甜美的梦。
维多利亚用胸鳍搂抱着它,用脑袋顶着它,用尾巴轻轻扫过它的尾巴,就像很多年前那个暴风雨夜,第一次拥抱自己的孩子时那样。
一切都是那么圆满。
莱顿喷气的频率越来越慢,棕色眼睛里的神光渐渐化开,鸣叫声也变得微弱和混乱,好像真的进入了梦乡。
安澜忍着伤心凑近了些。
她倾听着,想知道舅舅在做着一个什么样的梦。
在那双眼睛完全失去焦距之前,莱顿最后一次吸气,挤压声唇,发出了一个几不可闻的鸣叫。
啊,是这样啊。
她想。
这头大虎鲸没有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