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道理说作为女王的她是不应该在东部边界逗留的,尤其是当身边只带着坏女孩和壮壮、护卫能力严重不足的时候,可每一次她刚想转身离开, 都会被幸存者的目光攫住视线。
那双眼睛里燃烧着对生的渴望。
它是如此的想要活下来,以至于放下一切苦苦恳求, 紧紧地抓住她, 好像抓住一根漂浮在河面上的稻草,祈祷自己不会被丢在这里等死。
安澜没法拒绝这样的请求。
所以她在河边静静地趴卧了下来,途中赶走了几只蠢蠢欲动的秃鹫,还吓跑了一只闯进领地里来寻找觅食机会的流浪斑鬣狗。
太阳落山之前, 坏女孩和壮壮外出狩猎,带回来半只瞪羚。安澜自己吃了一大半,又把食物撕成碎肉喂给给幸存者。有了食物的能量,它好像恢复了一些, 到后来竟然能慢慢爬到河边、努力伸长脖子去喝水了。
事实证明斑鬣狗确实是最能活的动物之一。
第二天清晨天才刚蒙蒙亮时, 这只硕果仅存的前朝盟臣已经掌握了用两条腿站立的技巧,只是还需要用断折的肢体来保持平衡,挪动起来疼得直发抖, 每前进几十米就得停下来恢复体力。
安澜、坏女孩和壮壮陪着它一路往巢区走, 大前辈越走越不耐烦,但又不能抛下两个“没法保护自己”的后辈, 于是便把所有压力都倒在了伤员身上,一边呼噜呼噜,一边死亡瞪视。
大约真是压力出动力,幸存者走到半路有好几次明明都走不动了,都躺下来喘气了,到最后还是像尾巴被火烧着一样勉强爬起来继续走, 就这样走走停停,竟然真的走到了西部猎场。
断尾联盟正好在那里狩猎,大羚羊没扑到,倒是碰到了一夜未归的女王和怎么看怎么像死了一半的先代盟臣,惊得当场就啸叫连连;比它们更惊讶的大概只有等在巢区里的黑鬃斑鬣狗后者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实在没想到还有机会和多年同伴再见一面。
安澜的声望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提升,然而她并没有时间去庆祝,因为在幸存者缓过一口气来、复述了当日是如何被希波带着族人偷袭的之后,整个巢区都骚动了起来。
低位者们为领地安全忧心忡忡,高位者们为尊严受损而义愤填膺,黑鬃斑鬣狗明明长期精神不济,却因为仇恨忽然恢复了做女王时才有的精明和威势,不断用煽动性的话语向王座施压,希望看到敌人们都倒在荒原上流血。
问题在于敌人不会等着让人来放血。
安澜提高了巡逻的频率,增加了巡逻队员的数量,连续好几天带着大队人马越过边界线去“寻仇”,然后一无所获地折返。有一次她发了狠,越过过空荡荡的希波氏族巢区,一路追进东部氏族领地,结果仍然没有看到敌人的踪迹。
南部氏族就在这样高悬的心绪中度过了一个月。
直到降水开始缓慢减少时,安澜才一次常规巡逻当中见到了许久不成谋面的“希波女王”。
当时希波被四只雌兽环绕着,似乎是在赶往某个猎场的路上,走到中途,它们嗅到了安澜、坏女孩和箭标的气味,便放慢脚步,走到一处隆起的土丘上,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安澜恍然间意识到好像每次她看到希波时对方都站在相对较高的地方,不是矮坡就是土丘,并且还要摆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或许是它天生就喜欢用影子笼罩住其他动物的身体,亦或许是它需要一点垫脚的东西来支撑自己俯瞰那些故乡的高位者,以忘却从离王座一步之遥处跌落到谷底的惨痛经历,但无论原因为何,都不妨碍这个姿态要传达的挑衅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