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远远运载过来的悲鸣听起来有些失真, 好像一条落入溪流当中的颜料,即使主体仍在那里,颜色也还明晰, 边角却在被不断拉扯开去, 一丝一丝,一缕一缕, 最后变成截然不同的形状。
约莫过了十几秒钟, 她才意识到“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这个发声方式也有点熟悉”,从记忆里翻出了一段已经褪色的往事。
那是她还在被大半个氏族针对的时候, 母亲尚未下定决心抢食, 每天得到的食物补给非常有限, 可以来回奔跑供给两只亚成年的乳汁也非常稀薄。
当时的安澜选择了到处觅食,凭借在大草原上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翻找那些不太常规的食物;而圆耳朵就没有这种“外挂”, 好在它也没有遭到针对, 只能豁得出去, 一周里总有三四天可以捡漏抢到几口饭吃。
“豁出去”, 就代表着“会受伤”。
某天早上安澜正在水塘里蹲非洲牛蛙,蹲着蹲着, 远远地就听到了一声“哭喊”, 旋即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
被这叫声弄得心神不宁, 她赶快跑到声源地去查看情况, 还没跑过土坡,迎面就看到了蹲在高草丛边上血流不止的圆耳朵。
再看看场中,冲突因由可以说十分明了。
自家同胞姐姐大概是在高草丛边上发现了一具秃鹫尸体, 以为今天可以大快朵颐, 结果羽毛还没撕掉几口, 就被另外两只成年低位者堵了个正着,不仅食物被抢走,身上也被穿了好几个洞。
要不怎么说稍微出息点的斑鬣狗都想往上爬呢
秃鹫是大草原上公认难吃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肉食动物会跑去吃,放在当时却成了三只斑鬣狗竞相争抢的香饽饽,还抢到了头破血流的地步,氏族中的边缘人物是多么的悲哀啊。
更悲哀的是,安澜甚至都没法上去帮忙她仍然是被统治者联盟带头压迫、针对的对象,假如她贸然加入战局,就会引起诸多不必要的目光,把受助者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这次受伤非常严重,圆耳朵哀嚎了整整两天。
时间一晃走过,时至今日,安澜仍然记得这种半是痛苦半是悲愤的声响,被翻出来的记忆在流淌的瞬间就从黑白变成了彩色,和现下从风中传来的呼号遥相照应,不可分割地归于一处。
壮壮已经没有在撕扯食物了。
就连花豹都被这啸叫声惊得心神不宁、如坐针毡,又想凑上来蹭饭,又怕遭到斑鬣狗群的袭击,犹犹豫豫地卡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警惕地站到了猎物脊背端。
这天晚些时候,安澜带着壮壮赶到了事发地。
同联盟的其他四只成年斑鬣狗都已经在场,坏女孩不太高兴地蹲坐在一旁,笨笨似乎有点不在状态,瞪圆了眼睛,惊恐万状,而母亲则站在圆耳朵身边不远处,波澜不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也看着被它不断拱动着的已然是断气了的幼崽。
圆耳朵还在嚎哭。
这种尖厉的叫声并不是在向谁求援,只是对某种终局状态作出的情绪宣泄,与此同时,它还将幼崽的一条后腿叼在了嘴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狠狠拉拽一下,仿佛在报复一个不存在的对象。
安澜走到近处时正对上了母亲的目光,年长者先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虽然没精打采但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的壮壮,于是意味不明地喷了个鼻息。
在这个距离能够发现更多细节。
幼崽大概率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两天,尸体上传来的味道很强烈,而且肢体也很僵硬,光从创口和气味分辨,这只幼崽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