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爬到大树上,仅仅只是站在原地,安澜都能看到草场中央一抹时隐时现的杏黄色。
那是一只身体盘踞起来、脑袋微微低着、尾巴在跟前绕了个转的豹纹大猫,雨水哗啦啦打在它的背上,就像敲击着一块覆盖有皮毛的温暖岩石。
同一时间,花豹也在朝这个方向张望。
非洲大草原上树木稀疏,隔老远才有可怜巴巴的几棵,绝大多数动物在下雨时只能坐在原地等着熬过去。这只斑纹大猫说运气好呢也好,下大雨时碰到了一棵树;说运气不好呢也确实不好,树底下还站着带崽的斑鬣狗。
安澜忍不住鞠了一把鳄鱼的眼泪。
可是雨下得实在太大,熬了十几分钟,半个身体都泡在泥水里了,花豹心底虽然知道硬碰硬没有好下场,身体却非常诚实,一直在朝大树所在的方向缓慢挪动。
看着看着,安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只花豹好像挺眼熟
风中到处都是雨水激起的草和土的气味,以及降雨本身带来的湿漉漉的气息,走到一定距离时,动物本身的味道才能突破雨帘的阻挡,被敏锐的分辨器官捕捉到。
身上的味道好像也有点熟悉
再仔细一看年龄阶段和身上的斑纹走向,一段经历就从记忆深处中扬了上来这不就是当初跟在安澜身后看了全程,最后还“帮忙”毁尸灭迹了的那只年轻雌豹吗
还真是老熟人啊。
巧合的是,安澜认出来了,对方也认出来了。
花豹被雨打得皮毛都贴在了骨架上,看起来足足瘦了一整圈,再加上肚腹空空,就变成一副随时要被风吹倒的样子。它在十几米外停下,用那双明黄色的灯泡似的大眼睛先看了看安澜,又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壮壮,旋即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不必懂读心术就能猜到它在想什么。
最离谱的是,想就想了,想着想着,想了二十几秒钟,花豹还把自己想馋了,嘴角边出现了一点风雨都掩盖不了的亮晶晶的东西。
安澜“”
这一个是不可能杀的啦
可是光挡着没用,花豹的眼神实在是太渴望了,雨势稍微变小一些,她就忍不住催促壮壮赶紧动身,一方面可以躲开嘴馋的掠食者,另一方面也需要新鲜的血食来暖暖身体。
没想到一大一小刚走起来,被淋成落汤鸡的花豹也跟着往前走,但也不敢靠得非常近,只是隔着二十几米坠在身后,存在感十分强烈,弄得安澜有点进退两难。
当天傍晚,斑鬣狗姐妹被迫分享了食物。
第三天开饭时,花豹也来了。
第五天开饭时,它同样出现在了猎场当中。
安澜简直给气乐了,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哪里培养出来的蹭饭选手,比她当年做东北虎时碰到过的那只棕熊还要会蹭,只要猎物一倒地,就能感觉到两个灯泡在背后明晃晃地烤着。
做大草原上的掠食者真是难
为什么野生动物摄影师总能抓拍到狮子和斑鬣狗、狮子和花豹、斑鬣狗和花豹以及更多有竞争关系的食肉动物共同进食的画面,是因为守也守不住,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着,穷追不舍还容易被第三方捡漏啊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当年坏女孩和大花豹分享食物的场景,安澜就有点哭笑不得,这个问题放在论坛上怎么也不该是“盘一盘顶级猎手之间有哪些惺惺相惜的跨越种族的友谊”,而应该是“每次做饭都有冤种室友带碗来蹭吃蹭喝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