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舞蹈”对形态和体力要求极高,跳一轮短则数分钟、长则半小时,为了求偶,雄孔雀有时一天就要跳上十几轮,就这样还可能一无所获,打动不了任何一只雌孔雀的芳心。
今天这只雄孔雀是没有运气了。
任凭它怎样炫耀羽毛,还用阳光与高台掩盖缺漏,在安澜看来那张尾屏都不够大、不够完整、不够震撼,边缘磨损严重,从正面看左右两侧的眼斑失去了对称性。
连她一只装着人类灵魂的雌孔雀都打动不了,就更没法打动那些见多识广、挑剔心重的原装雌孔雀了。在审美方面雌鸟真是没得说,也多亏了它们的挑剔,自然界里才有了各类雄鸟争奇斗艳的壮观景象。
审美水平很高的母亲在接下来一周里用“面瘫式观影表现”展现了自己的挑剔,孔雀小群一路走过四片领地,欣赏了四只雄孔雀的舞姿,就连另一只年长雌性都有点意动,它却从头到尾毫无反应。
这一圈走完,安澜恍然大悟
原来她参加的不是旅行团,而是相亲团。
成年雌孔雀带着亚成年造访不同雄孔雀的领地,前者为了寻找本年度最合心意的配偶,后者则因为离不开母亲的照顾成了最好的观众和腿部挂件,小雌雀还能顺便攒攒经验。
孔雀是社交性非常强的动物。
在求偶季末尾,这种社交性达到了巅峰。
所有没找到或者还没开始找对象的选手都集中在几片领地的交叉区域,准备搭上今年最后一班告别单身的班车。
安澜和家人挤在同一棵大树上过夜,太阳还没升起、薄雾还笼罩着河谷,集中在这里的雄孔雀们就已经开始放声高歌了。
这些求偶用的歌曲使用的是同样的模板,因此在她睡意朦胧时并未听出什么音律上的差别。可在清醒时侧耳倾听就能发现细节上的微妙变化,年龄不同,体格不同,经历不同,雄孔雀们用歌声讲述的故事也各不相同。
唱了一个早上,其中一个声音忽然变了变。
悠扬的旋律变成了尖厉而响亮的鸣叫,大概是唱得太尽兴或者跳得太尽兴,有雄孔雀入侵了其他雄性在繁殖期的领地,正在遭到驱逐。
片刻之后,第二个战斗鸣叫响起,入侵者一定是不愿意在有众多雌孔雀旁观时示弱,便把这次意外发展成了一场真刀真枪的领地战争。
这种热闹可不多见。
安澜正和弟弟在河边刨虫子吃,忽然之间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加油助威声,因为河谷地势较低,半山腰的啼鸣相互撞击,简直比三百只大鹅同时尖叫还要嘈杂。
母亲“咔咔咔”地叫了好几声。
可惜它只是只绿孔雀,按照安澜对自家老妈的了解,如果它是个人类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把白眼翻到后脑勺去了。
经过一个上午的混乱、一个中午的休整、一个下午的酝酿,到了傍晚时分,河边徘徊着的绿孔雀数量直线上升,雌孔雀们撇开家庭单位混合在一起咔咔咕咕,雄孔雀们则像摆摊一样各自占一块空地打开了尾屏。
有特别自信的个体在展示一段时间后就开始背着尾屏来回走动,一下从这群雌孔雀中穿过,一下又从那群雌孔雀边转过,边走边炫耀羽毛,头顶上的羽冠就好像一枚骄傲的小王冠。
安澜在它们当中看到了一只特别漂亮的雄性。
大概在雌孔雀眼中它的年龄、体格、外貌和舞姿也都非常完美,就像泼进油锅里的一碗水,使得冷漠的雌孔雀群一下子热闹起来,先是暗流涌动,旋即为了交配权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