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脸比较老实。
它从一开始就对冲突不敏锐,往往已经身处台风眼还是一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但是几个月它也不是毫无长进,至少在原地趴下这件事上它称老二没有豹子敢称老一
无论母亲是直眉瞪眼还是大发雷霆,无论冲突等级是喵喵拳还是爪牙并用,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趴了再说,就好像皮毛大面积贴地有助于思考一样。
美洲豹的特色是眼窝内侧的肿瘤状突起,这个特征本身已经它们的正脸看起来不太凶狠了,再配上娃娃脸那生无可恋又恍惚的眼神,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安澜和软软总会在冲突结束之后凑过去安慰兄长,因为他们三个曾经分享过同一个子宫,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即使将来注定会各奔东西,至少在分离之前,他们有着一致的利益和命运。
同胞的关怀帮助娃娃脸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它跌跌撞撞地在领地里生活着,一直待到一岁零八个月大才在一次和领主美洲豹的冲突中被彻底驱逐出核心区域,成为边缘地带的游荡者。
安澜后来又见过它两次。
第一次是一周后,满身狼藉的娃娃脸躲在远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在母亲和姐妹离开后叼走了没被吃完的残羹冷炙;第二次和第一次之间隔了半个月,那时刚刚下完暴雨,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味,娃娃脸不知道从哪个灌木丛里跳出来,一声不吭地趴卧到她身边,分享了一个宁静的下午。
游荡使它脱胎换骨。
如果说在被驱逐出去时娃娃脸还是个对独立生存一知半解的愣头青,在那个下午安澜看到的它已经变得自信多了,那双眼睛里不再有无奈和无措,自始至终都闪烁着锐利的光。
她知道对方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和家人告别,准备好踏上属于自己的路。
事实也的确如此。
暴雨过后的短暂陪伴是安澜最后一次在领地里看到娃娃脸,此后一段时间,它的足迹连同气息都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
娃娃脸走后家里的冲突反而有所缓和。
母亲可能是认为四只美洲豹一起生活太多了,三只相对又好一些,而且没有了带给它威胁感的雄性,暴躁起来的脾气收敛了许多。
这和两只亚成年尝试自己捕猎也有关系。
安澜总是更热衷于在狩猎中亲身下场,哪怕和母亲面对两个分开的目标都可以,这样一来既能锻炼狩猎技巧,也不用担心失败就会饿肚子。软软有样学样。
原本亚马逊雨林的环境足够支撑不止一头美洲豹在同一片区域内活动,被观测到的在母亲身边停留到将近三岁大的美洲豹也不是没有,两岁出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依靠环境生活的动物是不能和环境作对的。
转折点发生在姐妹俩两岁零两个月大的时候。
几棵大树从斜坡上倾倒下去,把水豚常常活动的那片水域阻塞了大半。生存环境改变后水豚们不得不往南方迁徙,再加上一些其他变故,领地内掠食者和猎物的数量因此变得不平衡了。
安澜不愿意把出生地搞得乌烟瘴气。
在母亲真正动手驱逐之前,她就有意识地开始频繁在边缘地带游荡,一方面是为了减轻核心地带的压力,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领地北侧的标记在连续三次查探中不断变淡,没有任何补偿性的加强,安澜判断领地主人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并决定冒险进入核心区域查看情况。
她在河边发现了一具雌性美洲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