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千穆只要走着走着冷不防回一次头,就会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看到一个诸伏景光。
这人被当场抓获时要么笑得羞涩,问他今天晚上的小灶想吃什么,要么在他目光转开的瞬间低眉垂首,从脚底下的影子里漏出无数缕被世界抛弃般的消沉。
源千穆面色冷淡走在前面,隔着十米竟然都被那一丝丝的阴郁刺到了,他停下,突然袭击地再回头,黑发蓝眼的青年已提前转身,朝着对不上他视线的反方向默默离开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关系最好,与逐渐混成小团体的其他人也相处融洽,可就是给时刻不着痕迹盯着他的人一种格格不入感。
他对某个对象、某个目标,带有近乎卑微的期盼,好似只有从别的地方汲取到生的希望他才能活着,亦或者他在等待一只手,把自己推进深渊,这样他就能欣然解脱。
不是扑火的飞蛾。因为在勇敢地撞向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前,这只蛾子便已寂静地崩溃,僵直住翅膀,跌进地面淹没口鼻的尘埃里死掉了。
很显然,诸伏景光是源千穆最不喜欢的那种人,他下意识与其保持距离,不想沾到会使人放弃挣扎的暮气。
即使那希冀的目光其实总是落在他的身上。
即使他其实完全做不到对那谁的黯然视而不见。
烦死了。
源千穆到底被逼无奈,放弃了继续逃避大麻烦,决定抽空给某两个人轮番做一个疗程的心理疏导。
然而
远远望见那栋被熊熊火焰包围的写字楼,源千穆的脑子还在发愣时,怒不可遏的脏话已脱口而出。
心理疏导去见鬼。
诸伏景光自己想死,那就他妈的成全他
把喋喋不休想把自己拖走的松田从窗口扔出去,诸伏景光仿佛不觉得炎热难忍也未被黑烟呛得室息,他就这样静静地回身,面向已遍布视野的炽烈火光发呆。
断裂的横梁轰然砸落在地,一端狠狠摩擦过无比脆弱的墙面,划下一长道扭曲碳化的留言,顺势将灿金光点飞烁的火焰引向未失陷的前方,一端表面碰撞出深黑裂痕,将他们装装样子追逐的绑架犯压在梁下。
只露出半截身子的男人黑红相间的面容模糊不清,他似乎误解了另一个人滞留于此的用意,眼中光芒未灭,颤颤菱巍地伸出手,朝一动不动的那人呼喊∶救
港端
听到不同于噼啪炸鸣的声音,诸伏景光的视线慢慢地、慢慢地下移,看清楚对方垂死挣扎的悲惨模样时,被赤红覆盖原本瞳色的眼眸才浮起一丝清明。
诶我这是
仿佛此刻才幡然醒悟。
我怎么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不想死,他只是对尽情肆虐、红得绚烂夺目的颜色,太着迷了,一时忘记了自己,忽略了处境。
现在,他要死了。
死亡无可避免,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的迷茫所导致的不幸,他怪不了任何人。
诸伏景光这么想着,手脚没有力气,他甚至失去了往身后的窗口挪动一小步的欲求,只有空洞迷惘的双眼仍直勾勾地望向前方。
呼吸逐渐艰难起来,浸入黑烟的眼球刺痛不已,淌下了被烧得滚烫的泪水,但,还是要继续沉醉地欣赏吧。
这是他一生中注定不能再见的美景。
他痴迷地凝望着,等待己身融化,最喜爱的红色将他拥入怀中,化作灰烬
只不过,在无情的烈火烧上他的发梢,吞噬掉他脆弱无能